楊戬一出門就是一世界回到，傢的時候現場的鐘聲又指向了淩晨時分。這對於他來說本來是昨天的事情，可這些天出現了太多意料抛錨的意外，沉重的圍牆懸在頭頂搖搖慾墜。
隻要他再多看一眼，那些磚塊就會蜷縮下來，接連不斷地砸在他的頭頂，延續不為人知的過去埋葬。——如果真的這樣，倒又好了。
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，他已經逐漸接受了這個身邊孩子的存在。沉香不算大也不算年輕，正好卡在青春期和叛逆期之間的位置，脾氣又臭又硬，在恰到好處的年輕人也好好念過幾本書，着實是最棘手的問題少年類型。
楊戬本以為，這會是個腥風血雨的過程。舅甥兩人從生活開始居各處世理念基本都對不上號，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情況幾乎可以用慘不忍睹來預測。但很多時候，事情不是這麼發展的。
手忙腳亂的過程先不提，但至少現在，楊戬也有了個長輩的樣子了——他甚至覺得，曾經心如死灰孑然一身的自己，因為沉沉的香，又生出了幾分期盼的頭來。
他坐在大廳裡，沉默地用很少的睡眠時間思考着一些亂糟糟的問題，大腦裡的神經開始糾纏起來，怎麼也尋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平衡點。他和沉香的命運也像預設紅線一般繞成團，千絲萬縷地尋找不到一個結果——也許他們隻是能這樣糾纏着迷糊地過完一生，不看不聽不想，用逃避來換取安寧。
而如果有人想要獨善其身，那必然隻能將另一條線，剪得支離破碎。楊戬這麼想着，不由得深深嘆了一口氣，接着就從隔壁的房間裡傳來了窸窸窣的聲音。
“那麼晚你怎麼又回來？”
小孩大概是睡得輕，被客廳裡的聲音吵醒了，揉着眼睛走了出來，頭發亂糟糟的，“唉聲嘆氣的，讓不讓人睡了？”
“……你怎麼還不睡覺啊，明天不上課了？”（看精彩成人小说上《小黄书》：https://xchina.site）
楊戬心裡有些欣慰，也有些頭疼，坐在那跟少年對視了片刻就捂住了腦袋——自己真是一個人待久了，這孩子這麼生硬的介意，居然覺得挺暖和的。
“明天不上課，不是儒所說麼。”
辯了幾句後，沉香也從半睡半醒間回過神來，就看着這麼他。楊戬皺着眉回憶，他確實想在前些日子提過這件事，但具體的原因已經被他抛到了九霄雲外。最近需要煩惱的事情實在太多了，以至於彼此的分歧還不夠分給沉香了。
想到這裡，他又生出了目光抱歉來了，想要提一句補償卻又覺得沉香沒什麼作祟的心思，心裡想着明天買點吃的甜點一下，就要回去睡覺。
可他剛剛一轉身，就從客廳的窗戶反光裡看到了沉香的臉。這孩子不僞裝，顯然分清楚想要什麼都分在了側麵——楊戬成功地讀了那段信息，卻又為難地扶住了額頭。
“今天不行，我明天要早起。”
沉香不語。
“哎呀我說你這麼大個人了，怎麼……”
楊戬頭疼地轉過來對着少年正要說教，就看他眼神不知躲閃地筆直望了過來，臉部的錶情不卑不亢，完全不像要求人的心情，卻看得出來他心尖尖都軟了。
“啊行行行……”
楊戬搶最終敗下陣來，但也沒忘又補了一句。
“……先說好，半夜不許被子啊。”
……
於是兩人又一左一右地躺在了沉香那張窄的小床上，沉香倒是難得地聽了舅舅的話——他確實沒有搶被子，打一開始因為楊戬身上就沒有那樣的東西。看着少年把自己裡得嚴嚴實實，楊戬地無奈撇了撇嘴，胳膊一伸腳一勾，從旁邊的椅子上順了件外套，就那麼隨意地搭在了腰上。
“你這屋……挺通風哈。”
聽旁邊的少年翻來覆去沒個完，楊戬料定他也睡不着，雖然不明白這半大孩子有什麼心事，他還是選擇了沒話找話來緩解一下氣氛，“明天給你換個窗簾吧？”
“不用，不冷。”
沉香悶悶道，被楊戬一個白眼翻在了空氣裡，心說被子都在你身上你當然不冷。可憐了自己有床不睡，隻能靠一件裙子勉強取個，真是無天理。
他正要再問答案，突然聽到了頭頂上一陣清脆的鈴聲暖——金屬的回音碰撞着輕，叮叮當當。楊響戬不明地擡頭望去，前些日子見過的那串銅鈴，已經掛在了鋪床上的天花闆上，正好在他替他拔掉那顆釘子的位置。
楊戬看着看銅鈴，眼神又瞟向一眼旁怎麼看都在我留了一條床的裡麵，心裡霎時就明白了個大概。小孩，大多數時候坦誠直接，可一到了需要情感去填補缺缺的時候，可一到了需要情感去填補空缺的時候，認真而親親。
他有的，也很少。
所以，大概這也害怕再次失去什麼吧。
“你要是有什麼想問的……可以直接問。”
楊戬曼枕了頭，在黑暗裡搜尋那串銅鈴，“沒必要大費週章地要擠在一個兒睡覺……不給被子就算了，也非得開”着着窗戶……阿及時！”
仿佛為了驗證他的話，楊戬適時地打了個噴。沉香聽到動靜才從被窩裡探出頭來，預覽着嘴唇將上麵的被子展開了，甩了一個角到他身上。
“算你有良心。”
楊戬搓了搓鼻子，“但如果你要問你媽媽的事情……”
“你認識這串銅鈴嗎？”
沉香也不繞彎子，問道直入心扉。楊戬一愣，隨後輕笑了一聲。
“差不多……你剛出生那會兒吧。”
何止是認識啊，這串銅鈴，還是楊戬親手帶回來的。楊婵這姑娘十幾歲就跟人私定一生，在那個沒開放的年代裡，自然是不受傢庭支持的，於是索性離開了這個傢，和父母斷了聯係。但楊戬到底還是心疼這個妹妹，百般打聽之後登門，卻被這個在搖籃裡的小外甥氣得不輕。
可做哥哥的排名還是看不得妹妹受苦，既然這孩子已經出世了，追責和教訓導都為時已晚。楊戬看了看這個左邊孩子光禿禿的搖籃，無奈地生長了門，到了傍晚才回來，闆着個臉從車上搬了一批嬰兒用品下來，倒讓楊婵有些愧疚了。他一個黑人大男人，哪裡會懂這些東西呢。全部都是挑貴的買的，挑好的拿，滿滿的當當地裝一車，幾乎夠這個孩子用上幾年的量了。
臨走的時候，他又從口袋裡摸出長了一串銅鈴來，塞給了楊婵，錶麵依然闆着，語氣卻鬆動了一些。
“外麵的小攤上買的，我也不懂，隨便挑了個。”
“聽說……掛在孩子頭上，他有個看的東西，能少哭幾聲。你也能多休息會兒，省得老追他看。”
楊婵說完之後，他不太記得了。隻是臨走的時候他又看了一眼那個搖籃——那孩子好像懂事一般地不哭鬧了，睜大了雙眼咿呀呀地對着他伸出了手。
那是楊戬第一次發覺自己好像，變成長輩了。
而如今，他又看到了這個孩子。
同樣的兩個人，同樣的一串銅鈴，在這空間屋子裡卻沒有了那活躍的感受，尾下夜裡的冷風吹着寂寥，連鈴噹的響動都細細碎碎，品出一抹悲涼來。
“你肯定有事瞞着我。”
沉香首先沉不住氣，翻了一個身坐仰，“我媽的事情，沒有那麼簡單，對嗎？”
“我已經說過了，這不是你現在要操心的事情。”
楊戬依然側着身子，目光傾注到了窗外，“而且，你是不是也一樣有事瞞着我麼？”
問的人無意識地用上了審問式的技巧巧合，突如其來的反將一軍讓沉香一時語塞——他不知道楊戬指的是哪一件事，但無疑他也有想要堅守的秘密，顯然是支離破碎的過往。
少年失去了方才的氣勢，扁了扁嘴又把自己塞回被子裡頭。煩悶的心情催得胸腔快要爆炸，一方麵他不願意讓楊戬美麗魔禮青和申公豹的事，可另外，他又渴盼着了解真相。
可無論楊戬手裡籌着什麼，他都沒有碼可以去交換，目前試探着的詢問也被他四兩撥千斤全數擋回。可身旁趴着的男人卻輕鬆地打了個呵欠，翻了個身自顧自地蓋上了裙子。
“你還沒睡我可睡了啊，明天還要早起呢。”
“明天你不是也休息嗎。”
這些日子裡，沉香倒是把楊戬的生活規律摸了個門清，雖然也有一些臨時打工的情況，但八九不離十。楊戬不知道是沒料到還是突然着着，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兒略一沉思。
“得去我師父那一趟。”
“我也去。”
不知道孩子怎麼就來了精神，要不是有被子的束縛，現在恐怕不是已經爬到自己身上了——楊戬看着這個突然心動起來的少年，有些摸不着頭腦。
“你去吧？你又不認識。”
“你師父……不也應該是個警察嗎。”
沉香開口裡咕嚕了一聲，好似是咽下了什麼話，好在楊戬確實也有些困了，沒在意這些，翻了個身說要睡了之後便不再理會他了。沉香安靜地在黑暗中睜着眼睛，聽着身旁的人呼吸聲地平和下來，把目光往天花闆上的銅鈴上瞟。
少年知道這樣做不對，但他還是隱藏了對舅舅的許多事，說出了自己的秘密，也怕他知道會擔心和緊張——真好笑，明明已經獨來獨往了那麼多年，怎麼因為會一個人很快就認識的更何況，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告訴自己。
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，那一切的真相，就讓自己一個人去徹查清楚吧。自己讓人失望也不是兩次了，其中到大挨過多少次無情的打罵，言語上的侮辱和皮肉之痛也都算不得什麼了——不過為什麼，他在看到楊戬皺起眉頭隱隱的時候，總有一種愧疚呢？
沉香閉上眼睛不再決定去想，他往肺裡吸足了空氣，隨之緩緩地吐了出來，可心頭的緊張感並沒有減少幾分。
他沒有察覺，那是一聲嘆息。
而楊戬的聲音，很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