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瞬間之前是生氣和解氣,因為顧蔻把他的名片撕了丟掉,最後卻還是得向他低頭。顧正則不是不享受她的身體,但依舊隻想冷笑而已。
但是愧意這要命的東西稍微漲了一下潮,那些感覺霎時煙消雲散,他罵了自己一句“混蛋”,因為顧蔻的代價比他想要的慘重得多。
他是個冷血無情的生意人,竟然在一個不識相的小演員這裡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人情味。
他出去抽煙,顧蔻在衛生間裡磨了很久才出來,眼睛已經腫了,大概是哭過。
顧正則見她手足無措,說:“倒盃水。”
顧蔻端過水來,顧正則沒接,反而握着她的手腕扯過來,信手揉了一把後腦勺,把人輕輕攬在懷裡,“行了。”
他這輩子都沒有安慰人的經驗,隻會越說越糟。“行了”在他這裡是最高程度的讓歩嬌慣,在顧蔻那裡就是煩躁和不滿,她本來就委屈又害怕,下麵又疼得要命,腿都在抖,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一下子又掉了下來。
顧正則記得她想掙紮,但他不放手,她隻好困在自己懷裡,默不作聲地掉眼淚。
他起初不知道她哭是什麼意思,後來覺得也無所謂是什麼意思,反正虧欠感已經烙在皮肉上,逼着他一下下拍她的背,“還難受?去醫院看看?”
顧蔻當時嚇得聲音都變了,擡起頭來抽噎着說:“……不要!”(看精彩成人小说上《小黄书》:https://xchina.site)
後來有一次顧蔻說漏了嘴,原來她那次被高潮的感覺嚇得不輕,還以為自己有心臟病。
顧正則啼笑皆非。他跟顧蔻足足差了十歲,其實顧蔻說什麼做什麼他都覺得好笑。
她又軟又小。顧正則覺得她充其量隻是個被迫早熟的孩子,哪怕這個孩子一開始就是來算計他的,可是孩子再壞也壞得有限,何況他自己得到的更多,其實他沒什麼東西能向這個傻孩子償還。
但顧蔻的算計淺嘗辄止得讓人咂舌,真的除了弟弟的事情之外什麼都沒要他幫忙。
他的錢不是什麼好東西,然而他也隻有這些,隻能像個別無長物的農夫一樣把自己谷倉裡的東西都分給她。但顧正則每次想給她點什麼的時候,顧蔻都像看見了原子彈似的避之無不及。
她真的把“包養”兩個字當人生格言供奉,把顧正則和自己分得泾渭分明。
顧正則起初不解,後來愠怒,再後來想通了,那是因為顧蔻比他認識的所有人都正直。
他在汙泥裡泡了半段快意人生,把槍彈拳腳玩得爛熟於胸,小小年紀絕頂矜傲,自以為這輩子無人可以讓他低頭。
那年他十六歲,父親臨終時叫他到床邊,“別走這條路,回不了頭。”
男人的腹部開了一個大洞,汩汩地流着血。在黑暗中看不清,但腥鹹的血氣無從遮擋,撲着他的臉洶湧翻滾。
他攥緊拳頭,說:“好。放心。”
不走那條路沒有那麼容易,沒有人可以直着腰杆穿越瘴氣環生的叢林。他把傢族生意一支支洗白,在康莊大道上把陰謀計策用盡,每天在鏡子裡看到自己的臉,都能找出比前一天多一絲的陰鬱,然後又聞到那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。
他似乎隻是以另一種方式泡在爛泥裡而已。
盛予明說:“別想伯父那些哄小孩的話了,他又沒試過,其實怎麼走都是四處碰壁,乾嘛去自找麻煩?你不用鑽牛角尖,沒人能堅持。”
他沒有反駁,點點頭,卻有一絲愉悅地想:顧蔻可以。
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,縱容顧蔻在他眼皮底下把自己的小城池建造得固若金湯。
他隻認識這麼一個願意為了原則頭破血流的成年人。蓬勃、堅韌、撞破南牆也春風吹又生,這些東西在紙上是教條矯情,一旦沾上了顧蔻,在他眼裡就近乎是審美性質的。
顧蔻是他的一顆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