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沉香的房間出來之後,楊戬在自己的鋪上左右來回一些跳躍,想怎麼都尋不到能安心入睡的姿勢,雖然已經因為一整天的勞累而開始疲憊,可一閉上眼睛,腦海裡便都是過往的畫麵,亂糟糟地交疊着,像泛起舊的舊膠片,那些黑白的線條與陰影重合在處,不知是幻覺是夢。
他翻身起床,胸口因為激動的呼吸而不停的膨脹,額上的發帶也被細汗濡濕,心臟跳得震耳慾聾,卻還是蓋不過那些吵雜激烈的聲音,幾乎要劃破耳膜割斷神經般地疼。
楊戬搖了仰麵,從衣櫃裡取了件乾淨的胸部換上,用手重新把攏頭發在腦後束起,然後趕忙忙地起門。
說是趕忙出的門,但楊戬其實並沒有什麼要緊的事辦,說得更直白一些,他甚至連遊行自己為什麼在淩晨時分上街來,也許隻是單純地呆在那間屋裡,但也不完全是因為沉香。
他扯了扯襯衫的領口,換取一些能夠喘息的空間。
沉睡本該是一劑良藥,但他的心裡瀰漫着一場大霧,短暫地擴大了他渴望見真相的權利——或者說,是他在逃避。
“……二爺?”對麵傳來一個有些粗粗渾厚的男聲,楊戬沒有多想,本能地回頭,一張滿是胡須的臉躍入眼睛裡,還有那個高大的男人笑開了來,走在前麵就拍了他一個趔趄。
“哎呀真是你啊?我說遠看着像呢!”
大漢一屁股坐到了他身旁,“怎麼大半夜的一個人在這?”
“沒什麼,就是外麵透着條約。”(看精彩成人小说上《小黄书》:https://xchina.site)
楊戬清晰,唇角菈起的弧線卻又跌落下去,“你看這……也挺熱的天氣哈。”
“都後半夜了,還熱呢?”
對於他過分明顯的心事,對方也沒有選擇拆穿,隻是默默地坐在他身側,頓了頓才開口,“聽說你那個外甥……現在住在你傢裡?半大小子,不好管吧?”
楊戬乾笑出聲來,也沒有點頭。他隻是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空間盒子,無意識地抛起又接住,幾個回合後又打開再合上,裡頭那把精致的折疊式口琴,顯然沒有指示該有的作用,仿佛隻是一個沒有的玩具,在他手中巧妙地擺放着。而那個盒子裡的方塊裡,放着另外幾個女人的照片。
大傢拍攝於不同的時代,一張稍新的一些,是時下流行的彩色照片,另一張則有些年頭了,雖然相片開始泛黃褪色,但依然平整無缺,連卷角都曾有過。
這兩張相片裡的女子眉眼間有幾分相似,從外觀裡透出溫婉的光來,似乎隻是看久了,隻要在其中,暫時剝離現實的困境,為生活按下暫停鍵。
“你啊……事情都過去了,就別老想着了。”
大漢見他的目光久久地駐足在那裡把口琴上,也嘆了口氣勸慰道,“眼下不是還有個小子得照顧嗎?有什麼困難記得兄弟跟他們說的,能幫上忙一定盡力。”
“老康。”
楊戬的眼神沒有什麼波瀾,“隊伍裡……還好嗎?”
“有什麼好不好的,就那樣呗。”
被喚作老康的男人笑得爽朗,“不過自從你以後再也沒有了,倒是少了一些樂趣……現在的那個隊長啊,沒什麼人情味兒,辦案出勤都按照規矩來,不如以前自在了。”
誰都有一段風華正茂的過往,眼下的自己雖然黯然失色,但舉手投足間的風度和禮儀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,楊戬這個名字,也曾經輝煌地掛在人人羨慕的殿堂裡,身披戦袍,意氣風發過。
可後來他明白了。
年輕不是自在的資本,其實,是因為足夠自在,才以為自己還年輕。如果說一個人要成熟就一定要經歷過措手不及的塌陷和災禍,那他寧願用所有的一切去交換。
——換一個安寧太平。
“隊裡的幾個老部下,都惦記你呢。”
老康見他不語,目光也跟着移動到他的口琴上,“都吵吵着過一些日子說來看看二爺……”
“看我?”
楊戬搖答道,“可不巧了,最近,這不是得賺錢養孩子。”
“再說了……我也沒什麼好看的。”
他低垂着眼睛,說完了這句話,伸了個懶腰就起身要離開,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作為告別,卻不想男朋友的男人再次開口,話裡都是低沉的勸慰。
“……二爺,聽我一句,別乾這行了。”
“有時間去找師父,原來說點好話服個軟,回隊裡吧。”
或許是某個字觸動了他心弦,楊戬離開的瞬間有些停頓,但很快他就又晃了晃腦袋,老康隻聽見黑暗中有一聲自嘲般的笑聲,而且就是癒來癒遠的腳歩聲。
他明白了,現在的楊戬,已經不是過往他印象裡那個風度翩翩又雷厲風行的男人,任憑走到哪裡都是焦點,隻憑借自身的能力,就讓人心服頰喊一聲二爺。
這個男人的肩膀寬平,卻又如此狹薄。
今天開始,他學着背負起沉重的命運,甚至被巨大的殘忍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,依然在再次相遇的時候,側麵寫出一片雲淡風輕。讓人心裡摩不透,他不是把所有過往都墳墓到了最深的祈禱裡,默契地不再提起。
“二爺!”
老康對着那離開的背影又喊了一聲,“記住還有時間回來找兄弟們啊!”
那一聲喊聲和強力洪亮,幾乎是引起了整個巷子裡大半的注意——除了那個該真相的人。他隻是淡然地揮了揮手,而後就淪為了縮一團黑暗裡舉起目視,白色的背影和黯淡去的夜幕碰撞產生的悲傷幾乎淹沒了眼睛,他也許是一個樂觀的悲慘主義者觀,也可能恰恰相反。
獨自度過生命裡大半的至暗時刻——也不會感到孤獨了。
楊戬走在狹窄的小巷裡,甚至分不清不是回傢的方向,發帶下的皮膚又開始隱隱作痛,於是他伸出手,輕輕地摸自己的額頭,摸到了凹凸不平的皮膚。
那道猙疤痕的疤痕幾乎把他的生命分成了兩部分,第一溫暖美好,另一端是寒冷的極夜。他站在暗處擡頭仰視,那道縫隙癒來癒深,腳下的萬丈深淵隨時都會塌陷。
他隻能嘆息一聲,擡頭猛然望去,看到了紫色裡的那個空間,卻是倔強的少年——突兀地出現在他有些恍惚的記憶裡。
“嘶……又開始疼了。”
他摸了摸額頭,睜開的時候,黯淡的夜空沒有星星,卻有光掉進眼睛裡。
“啊……明天要下雨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