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穆和春,年芳在斯。叁月初叁,正是玄天真武祖師的壽誕,滄海雲坪被征作了道場,年輕的道子們無處可去,又大多未到可以參加法事的年紀,說是來打雜,央千澈眼看着負責迎客的倦收天把客堂的瓜果吃了一半。十方善信尚且接待不來,哪堪這些初生牛犢們再添亂,掌學大手一揮給他們放了半天休沐。
倦收天特意吃罷午飯才離開,在席上逡巡一圈卻沒有發現原無鄉。腳歩猶豫間,就被崇拜他的師弟們菈去灌了幾盃酒。小子們塵心不改,仿照人世風俗,在蜿蜒的溪水邊置辦了盃酒紙墨,也要舉行什麼流觞曲水,可平日盡專心演武了,這等雅興哪能攀附得來,漸漸也就變成了漫無邊際的飲酒與閒談。
過去時正聽得“最憐春上小桃枝”,倦收天隨口回說“枝上柳綿吹又少”,這還得了,一個個唯恐天下不亂,起哄道“師兄起春心了。”羽觞推至麵前,多少雙眼睛眼巴巴看着,倦收天隻得舉盃就飲,這時候的他還很好說話,既未冠巾登箓,行止便放鬆許多,勸了幾句不可酗酒,也就隨他們去了。
辭卻叁分酒,一旁的最負飲得有些茫茫,欹在水岸邊低吟道,“問人生到此淒涼否?……深恩負盡,死生師友。我亦飄零久……”
他說的話顛叁倒四,語不成調,但那淒楚之意卻是真真切切,一時間眾人皆靜寂下來,鬧熱之中別有一分幽冷掛上心頭。
突然從後麵迤逦行來一人,輕輕拍了拍最負的肩膀,“年華正好,哪裡就來的這番辛酸感慨!”見他來到,眾人寒暄幾句,形色有些局促,抱樸子心下明白,和言道,“不必拘泥。”微笑颔首離去了。
倦收天嘆了口氣,接着起身告辭,他已經眼尖地看到了遠處一道飄逸的月白身影,原無鄉正忙不迭地朝他揮手。
原無鄉摸出一隻青得可憐的毛桃丟給他,“你倒悠閒,可憐我一陣辛苦!”話是如此,他神采奕奕的模樣看不出半分辛勞,“猜猜我去哪兒了?”
倦收天拿到手,這桃兒毛都沒長全,側目道,“敢是去山上偷果子了?長這樣小,你也忍心。”
“我可不是偷,隻不過是撷取天地精華,豫備仙娥華宴,”原無鄉搖搖頭,鬓角的絨毛柔帖地伏在頰邊,“給你留下一個可真不容易,這還是最大的一個了。”
這話說得可笑,倦收天邊打量人邊聽他言談,這半日原無鄉竟是和女孩們厮混去了。因着今日亦是西王母蟠桃會之日,她們就商量說弄些花果來祝賀一番,奈何正值節慶,宗門弟子下山不便,靈犀指瑕便生出了這樣的歪法子,纏着原無鄉要他往山上摘桃子去。
原無鄉說:“你們這樣背後操辦,道老他們聽說了怕是會怪罪。”
靈犀指瑕負氣道:“那幫迂腐的老頭子都那麼忙,哪裡管得了我們!”原是以前吉日裡弟子偷偷出去玩耍的甚多,掌學就下令派人看着,她前次溜下山時被抓個正着,罰了數日灑掃,哪裡還聽得進原無鄉勸她的話。
“原師兄,”靈犀指瑕祭出殺手锏,“頭先我被大哥抓包的時候,你和倦收天在我前麵剛下山,你嘛,我是不敢確定,他那金光閃閃的背影,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。”
原無鄉心下明白,他們好些人都看不過倦收天的傲氣,對他頗有怨怼,要不是看在自己的麵子上,上次他怕不是早被告發了。
原無鄉嘆了口氣,認命問道,“這桃子你要多少?”
山中的桃花盛開時令本就比外頭晚些,這次第又哪裡去摘果實,原無鄉好一陣尋找,才在群嶺深處覓得一樹青玉綴枝的小桃。為着幾多芳心不至於破碎,原無鄉默道罪過,取了回去,又少不得一會子賠笑,現在才從紅粉堆裡躲了出來。
他把東西交付了就去菈倦收天的手,倦收天眼疾手快掙脫了,“仙桃生作這般品相,怪不得她們要罵你。”拿袖子擦了兩下咬一口,果然是酸的。
怪隻怪倦收天太臭屁,便裝也穿得復雜,袖裾老長,原無鄉拽住了,很快又摸上手:“跟我去一個地方。”攀過來的衣袖上猶有一絲粉香氣,倦收天乜斜着眼睛望他:“去哪裡?”
吐息之間聞到了一點白墮酒的香,怪不得今天說話這麼不客氣。原無鄉說:“收了我的東西就是我的人了,不要問,跟着我來就是。”
山路蜿蜒過幾折,轉過峽谷,繞至飛瀑後,再行數百歩,眼前是一徑清溪穿過桃林,循着和暖的東風,層層疊疊的花片飄然落在溪岸和流水上。
原無鄉菈着倦收天坐在樹陰下:“好歹找了這樣一處寶地,給她們跑這半日苦工也不算白費了。”
“嗯?”倦收天微微蹙起眉,就聽原無鄉絮絮講起了今日遇見的人事,他不是很想聽,有一搭沒一搭應着,身軀放鬆地倚在樹乾上,花影撲簌簌的,發出輕微的聲響。
“指瑕說,她向王母娘娘祈福,希望得遇一個俊秀文雅、襟懷坦蕩的知心郎。”
“嗯。”
“今日道玄使者來訪,以兩卷太上經為贈,雙揆高興至極,竟連我從論道堂溜了出來也沒發現。”
“難得。”
見他隻是附和,原無鄉笑說,“這花林着實清新可愛,下回也在雲坪種一些。”
“哈,”倦收天悠悠道,“眼下的種桃道士已經足夠多了,你何苦也要去做呢?”
原無鄉並不想撄其鋒芒,閉上眼,陽光在眼週的黑暗中印出一圈若隱若現的粲金,他溫和地說,“紫陌紅塵拂麵來,莽莽世事中,若能添一些看花景致,倒也不錯。”
“南橘北枳,怕難有此地情味。”
春陽霭霭,白雲的影子拂在岸上。在廖落的光影裡,原無鄉問,“倦收天,你在想什麼?”
這陽光照得人也憊懶,倦收天眯起眼睛,“得一無事之日,安坐於春光之中,聽你講無聊之事,也算是一種趣味。”
原無鄉失笑:“是嗎?怎就無聊?那還有什麼能入北大芳秀的法眼?”
倦收天側過臉,對方正以熱烈非常的目光注視着他,神情卻溫柔極了,像天上的白雲。於是他輕輕說:“其實隻要是你相陪,做什麼都很有意思。”
“你……”原無鄉別過頭,一陣香風吹過,花雨蓦地落下來,花瓣正巧綴在他鬓發間。倦收天擡袖去拂,淡淡道,“蓬萊春雖好,猶欠一個掃花人。”
昔者呂祖樹蓬萊山門,有蟠桃花叁百年始開,時有皓劫剛風,等閒吹落花片。乃度來何仙姑掃花,因仙姑證入仙班,隻得又去奉旨度世,覓人充當此役。有詩道:日月秘靈洞,雲霞辭世人。為結同心侶,逍遙下碧空。
於廣袖之中,原無鄉握住了他的手,“這裡正有個閒人。隻恨無人度。”
倦收天笑了:“眼前人正是度世人。”原無鄉的手臂緊緊纏過來,倦收天的嘴唇輕輕貼過去,“我來度你。”
花底惜寸陰。原無鄉親得氣喘籲籲,手指從淡金的長發裡慢慢滑下去,一路行至尾椎,淺淺摩挲了幾下。察覺到一點癢意,倦收天抿起嘴唇,伸手去按他的腰窩,原無鄉忍不住邊顫邊笑,將熱氣撲在他的頸子上。他偷偷睜開眼睛,沒料想倦收天也正瞧着自己,頓覺幾分赧然,慌張閉上了眼,細細想想又沒必要,沒來由生出一些膽量來,一不做二不休,乾脆又把人按倒在地上,看就看,總之都是我的。
這一下掼在地上撞得太用力,倦收天鬆開環在原無鄉腰際的手臂,低着頭嗆咳了幾下。他的頭發也亂了,原無鄉愛惜地撥開它們,將一個親吻落在他飽滿的額頭上。倦收天忍不住露出一點微笑,再將這點笑意遞到對方唇邊,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聲清晰可聞,原無鄉吮吸着他的嘴唇,生硬地叩開他的齒關,倦收天似乎還要說些什麼,原無鄉扶着他的肩膀,將他的話語也一並吞進了腹中。
原無鄉隻感覺到倦收天的睫毛在他的眼簾底下唿扇,他的發絲蹭到了倦收天的懷中。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,衣帶被粗魯地掙開,衣領隨着吮吻的痕迹落下來,原無鄉隨手扯了自己的外衫鋪展,抱着倦收天滾了兩圈翻上去。倦收天急切之中猶不忘捏了個障眼法丟出去,原無鄉埋在他的頸邊悶悶地笑,“果然穩妥。”
聽到這樣的打趣,倦收天也並不過多言語,他側身麵對着原無鄉,垂着頭就伸手往他下身探去。即使早已熟稔他直截了當的行事風格,也並不意味着原無鄉能對這種刺激安之若素。原無鄉嘶了一聲,惡劣地用自己的事物在他腿根磨蹭,倦收天手心染了不少清液,與他菈開一點距離,意味不明地看向原無鄉,微微喘息道,“別鬧。”
倦收天做什麼事都這樣認真,給人撫慰的神情也一絲不苟,濕熱的吐息噴在耳邊,原無鄉低低笑道,“北大芳秀,你太急了。”他伸手在倦收天的胸前劃道道,怎麼還沒溫存一會,這麼快就進入正題了呢。倦收天橫他一眼,目光遊移,“你比較急。”
原無鄉一愣,原來他早就發現了。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,倦收天躊躇道,“你靠得那麼近,想不發現也很難吧。”原無鄉臉上一熱,身下的孽根反而脹大了幾分,這讓倦收天明顯地頓了一下。他平日裡甚少自渎,兩人一處時這件事一般也不是他來,手活着實稱不上好,但不知怎的,原無鄉的感覺還是很強烈。原無鄉伸掌覆上他的手背一起套弄,帶着他習慣自己的節奏和喜好,倦收天咬着牙吸了口氣,這東西實在太燙了。
原無鄉眸色幽深,一邊瞧着他通紅的耳根,一邊加快了動作,熱流一陣陣地湧上來,他能感到倦收天的指尖在自己的手心裡不住發顫。當他一口咬住倦收天圓潤的耳垂,倦收天鬆了手要躲開,原無鄉擡臉給了一個央求的眼神,倦收天便不動了。感受着那份炙熱的注視,倦收天聽見原無鄉悶哼了一聲,隨即是溫涼的體液落在自己身上,這引發了他體內一種奇異的感覺,倦收天不自在地掙動着,卻被原無鄉抱得更緊了。
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,原無鄉大口喘息着,聞着他身上的氣味,逐漸平靜下來。倦收天握緊他的雙手,緩緩親在他的頰邊,蜻蜓點水,教人心也暈開一陣波紋。原無鄉眼底懷中一片春水溶溶,又抱着人滾了兩圈,心中盡是纏綿之意,真是不知道怎麼疼他才好了。
倦收天被轉得頭暈,伸出手臂來攔他,原無鄉反而捉住那隻手,張嘴就咬出一個齒痕。見倦收天蹙起眉,原無鄉忽然起了玩心,他舔了舔嘴唇,眼神極亮,慢慢將倦收天的手指引到他身下的入口,倦收天猝然收手,可是顯然已經來不及了。
原無鄉微微笑起來,舌尖揾在倦收天被染成霞色的耳廓上,熱氣噴進去,輕輕哄他,“把腿分開。”
倦收天頭頸一顫,垂目照做了,小腿在他背脊上蹭過去,赤足落在他腰間。原無鄉飽滿的指節早在他的腿根流連甚久,掐了月牙形的印子,慢慢朝身後挪過去。
倦收天阖上眼簾,感受着後穴中手指的侵入,架在原無鄉腰上的腿逐漸箍緊,雙手在他背上胡亂抓了兩下,汗水落在起伏的胸膛上。
皮肉相貼,空氣也變作燠熱。明明看起來是這樣堅韌挺拔的人,裡頭倒是又軟又濕,原無鄉臉上發熱,一邊勉力忍耐,不要讓自己想那些不叁不四的東西,一邊費勁開拓不敢怠慢。試探着按壓幾處,見他有些情動,又搔了兩把,確認了敏感所在,方才展顔一笑。
身上人埋頭動作,搗弄了好一會兒才把手指抽出來,倦收天正配合他的節奏努力打開自己的身體,冷不防臀側被他繞過來輕輕擰了幾把,呼吸一窒,饒是平日裡端重自持,此時驚詫中也不得不透出幾分難為情來。
他不滿地擡眼望人,熱氣蒸得臉有些紅,兀的顯出幾分艷麗。始作俑者眉目含情,眼波流睇,鬓毛親昵地蹭過來,輕而易舉化解了他無力的抱怨。原無鄉笑眯眯地啄了下他的臉頰,撐起身遞出一個深吻,順勢把性器送進了對方的身體。
倦收天呼吸急促,眼角朦胧地滲出一點水意,蹭在眼前人的臉上。他是怎樣也不肯示弱的,刀光劍影中如此,心上有名姓的人麵前更是如此。原無鄉曉得他疼,緊切着眼睛體恤,舐着他的牙關把喘息咽下,額上也滲出細汗,強自忍耐着,感覺到肩頭被身前人攀緊了,才伸出手慢慢安撫他。等到他稍微能承受些,唇齒邊依稀瀉出幾絲微吟,原無鄉側過頭,舔舔他的耳廓,“我可要開始了。”
倦收天低低地“嗯”了一聲,接着就被脫口而出的呻吟截斷了音節。他似是驚異自己能發出這樣的聲音;又堂然領受了,原無鄉低頭看他,在他的反刍中嗅出幾絲甜蜜。倦收天在他麵前現出輕易不肯示人的一麵,這另一個他是屬於自己的。他給得不以為意,卻更教人無法不珍之重之,於是雨急風亂,雲飛花狂,他緊握住倦收天的手,間或贈予一個溫柔的親吻。
倦收天晃得厲害,死攥着原無鄉的指尖,原無鄉一頭銀發盡撲在他臉上,他用嘴唇撥開發絲,露出原無鄉濕潤的臉頰,要笑他,卻發現自己也是同樣。原無鄉一改平日裡春風做派,露幾分癡狂姿態,一雙異彩流蕩的眼眸中卻是柔情萬種,青天廖闊,碧海生波,波心一彎冷谧的銀月。清輝遍灑人間,經行處卻有萬道朱霞升起,是誰說眼是心的窗子?倦收天在他的心中看到了自己。
“原無鄉……”倦收天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,他莽莽撞撞去親原無鄉的眼睛,嘴唇卻落在那碧藍如雀羽的長睫上,原無鄉胡亂眨了眨眼,一隻青鳥離開了海麵,飛起落花無數。
傳聞西王母座下有叁青鳥,人間蓬萊絕無路,惟其殷勤有探看。思悠悠。這次第、更有誰,迢遞頻傳雲外信?
原無鄉徜徉在雲海。海上明月升。原無鄉伸手撈明月。明月何皎皎。恍兮惚兮。惚兮恍兮。
回首綠波叁楚暮。一瞬間,他又恢復成了那個溫和的原無鄉。原無鄉並不知道倦收天想了些什麼;他耗力甚多,見人示好,把動作放緩了,輕輕貼了貼他的臉頰。倦收天正凝目看他,見他笑了,就伸手去觸他翹起的嘴角,“原無鄉……”,不自覺跟着綻出一個笑來,“你真好。”原無鄉心裡被什麼東西漲滿了,又有什麼東西呼之慾出,於是趕緊按下那份怦然,咬住自己的嘴唇,咬住他的耳朵,不要教自己也說出什麼傻話來……
“倦收天……”,原無鄉輕輕喚他,倦收天茫然應了,原無鄉就又有些莫名的氣,原無鄉隻在他麵前生出一些無稽的绮想與閒氣。開取匣中叁尺劍,要不管不顧地給他來上幾下,要他領略快刃的風光,要他記住鋒銳的驚艷。倦收天顯然是痛了,相交的十指攥得生疼,咬着牙喘氣,原無鄉就趁機吮他的唇瓣,一點點把齒列舔開,再同內裡相交纏,正是如魚得水,嘶地一聲,倦收天咬破了他的舌尖。
喉間盡是血腥氣,原無鄉不怒反笑,眼尾浸出一點濃酽的春意,鋪天蓋地要把倦收天也淹沒,來勢洶洶,目標明確,次次朝他的敏感處去,是成心討好,也是有意挑釁。雲隨風動,花逐流水,倦收天被弄得身體不住往後滑,原無鄉伸手撈住他,倦收天便在他肩頸背後留下幾個淺淺的指印。這滋味來的爽利痛快,倦收天也不吝於配合他,幾番下來,兩人俱是神迷魂醉,玉山傾頹。
驕陽似火,是誰在敲?迸起金星萬點,日毀星墜。倦收天感覺自己在下墜。
人身如無根之樹,百歲光陰,如夢相似,虛度歲時,忽然老死。不知來世,又得何身?生死輪回,劫劫不息。
但在百千劫中,於一彈指的九百六十刹那間,有人接住了他。原無鄉輕輕握住了他的手。霎時,那樣廣袤溫柔的,厚重又輕靈的,紮紮實實的情意熱切地充盈了心間。
世情如此。種桃者多,看花者繁,年年春風非往年。但若有這樣一個人,以自身為錨,自萬千苦紅塵中將你渡來,以善水為資,對江海無掛礙獨對你有所取,扪心自問又當如何?
碧桃春晝長,從茲歸去白雲鄉。倦收天眉眼間一片迷離,嘴唇無意識地張着,身軀不住地顫抖,忽然一下子弓起腰,又終於舒展在了他懷裡。後穴自然地收縮,原無鄉幾乎要按捺不住,差點被夾射,擰着眉捱過了,緩緩抽出來,坐起來把他靠在自己身上。原無鄉輕輕撫摸他的胸口,讓他緩緩平順呼吸,稍稍延長高潮的時間。
原無鄉一瞬不放地看着他的醉臉,他樣貌秾麗,風格卻是端莊,現下凜然嚴姿洗去,露出一身艷質來。這人生作一張標準的美人麵,劍眉鳳眼,臉龐的線條淩厲極了,兩頰卻微微顯出一點飽滿豐腴的形狀。而此刻,那兩片色如桃夭的薄唇,帶着雨後的氣息,輕輕貼了過來。
腮邊的軟肉微鼓着,堂而皇之蠱惑着他;惱人得緊,原無鄉張口想咬,又不舍得,遂偏過頭,輕輕咬了一小口他的下巴。那下颌角的弧度是尖的,到了嘴裡又是柔的,正是他觊觎已久的想望。
見他還硬着,倦收天以為今天他不想射在裡麵,懶洋洋伸手去摸,正要傾身向前,原無鄉按住他的肩頭,一把將他放倒在地上。
不意料後麵被塞進了一根手指,倦收天一聲驚叫,忘了留意這聲音中的柔軟濕意,身體僵直,沒想到原無鄉竟想在這個時候接着來。
世間沒有人可以強迫倦收天做他不想做的事情。指尖被輕輕吮吸着,試探弄了幾下,倦收天即刻不安地輾轉起來。原無鄉伏在他身上,擺成後入的姿勢,伸手在倦收天的身體裡攪弄,笑意咬在耳邊,“好嘛,我早想試一試了。”
穴口的東西可沒它的主人這麼有禮貌,在邊緣晃了兩下就直衝了進來。經歷過高潮的身體敏感極了,感官被放大了數倍,這一下直劈天靈,倦收天立時感到一陣被狠狠碾磨的刺痛,淚水不由自主地滑落,癱軟的身軀猶自向前掙動,奈何聚集不了一絲氣力,他隻能緊緊咬住眼前一绺頭發死不出聲,而原無鄉的東西還在後麵不知好歹地作威作福。
原無鄉感覺很幸福,翹着嘴角努力操人,九淺一深,左叁右叁,他的功課一向學得很好。他緊緊挨着人的背脊晃動,有汗水從額間滴落,沿着倦收天的背溝淺淺滑了下去。舟疾水緩,但行無阻,這具色身的主人已無力抵擋原無鄉給予的一切。
臀溝被蹭得生疼,進出的每一下都帶來劇烈的顫抖。倦收天急喘着低哼,呻吟憋在喉口哽出氣音,就有一隻手繞到麵前輕叩他的牙關,原無鄉費了很大力氣才把手勁壓抑成輕柔,“別咬……嘴唇。”倦收天沒怎麼猶豫就咬住了他的指節,頓時就現出一圈深凹的血印,原無鄉領會着那份濕黏的刺痛,默默親在了他的後頸。
他夾得緊,幾乎放棄主動,隻靠一點自然反應容納着。那份靜靜的容忍是炙熱的,原無鄉曉得倦收天不好受,數着屏息,衝刺幾下就草草結束了,頭頸蹭過去和他接吻,就着這個別扭的姿勢,射在了他身體裡。
這一瞬間很漫長,原無鄉眼前浮現了無數畫麵,萬古長空,一朝風月,須臾之間一切變作空白,他有點想出聲,聲調卻是嘶啞的,這一點音節把他喚回現實,就看到了倦收天眼角泛紅的淚痕,以及他頰側豐潤的肌膚。
原無鄉緩緩離開他的身體,思緒還是渙散的,一句話也說不出,隻默默伸手去揉倦收天的腰側。
倦收天艱難地翻過身,把口中殘餘的發絲吐盡了,身上一片狼藉也顧不得管,同他一起仰麵平躺在青草地上。
身邊人貼過來,掌心的溫度在腰間綿延過去,還要往裡,倦收天伸掌打掉了他的手。身下還疼得很,哪容得他再來亂。倦收天臉色發白,慢慢吐氣,側過頭,鎮定地問原無鄉,“爽嗎?”
原無鄉心想,那當然,蓬萊洞春不過如此。但他也知道自己硬按着人來了一回,此時要討乖,不能再找打了,就低低笑,握住他的手腕摸上去,傾過身慢慢啄他的額頭,“你對我可真好。”
倦收天不置可否,伸手牽來件衣裳虛虛罩上,默默任他偎在身側。倦收天當然對原無鄉很好。在他的頭腦作出反應之前,他的心早已經替他作出了回答。倦收天並沒有將這些話說出,原無鄉便把自己所作所為都隻當作浪谑撒嬌,還軟聲絮語着,倦收天一邊淡淡地聽,一邊胡亂地笑,不一會兒就跟他纏在了一塊兒。
也都是些無聊的小事,但原無鄉很想講給他聽,抱緊了人說個沒完沒了。倦收天很知道這些,但仍伸手來捂住他的嘴,掌心是一點綿綿的熱意,原無鄉露出點委屈的神情,倦收天輕指天際,“看雲了。”
原無鄉擡眼,一團濃艷的露桃間,數片悠然的白雲,在湛然如洗的碧空上,淡淡地飄過去。
原無鄉看着雲。倦收天看着他。隻等他一回眸,就交換一個唇角的微笑。
眼前是天上雲,身邊是心上人。風吹着雲兒過,風吹着桃花落。原無鄉忍不住提早笑了:因為他的心上人,已經輕輕親在他的頰邊。
這一霎天留人便,草藉花眠。也不知偎了多久,倦收天動了動,輕輕說:“臟了。”原無鄉怔了下,低頭看了看,才知道他是說那件素藍的衫子。
“不礙事。”原無鄉把他扶起來,溪中滌兩遍再烘乾就是了,正好也洗一下身。
身上也膩歪得緊,倦收天撥了兩下糾纏的發絲,將它們繞到腰後,歩往清溪,行了幾歩卻不見原無鄉跟來。回身一看,原無鄉呆立在原地,臉上竟聚起了一片癡癡的紅雲。
原無鄉才剛正彎腰撿起散亂的衣裳,一起身,就看到倦收天逆光而行,柔軟的長發垂墜在腰側,閃現着淡如夕曛的光澤,歩伐間一絲可疑的白濁若隱若現,蜿蜒流下來,蓋過了腿根的齒痕與指印。一時間,他幾乎要想不起來自己都乾了些什麼,耳朵發熱,忍不住伸手捂住眼睛,剛收起的衣裳又掉了下去。
他生得一雙水靈有神的大眼睛,偷偷從指縫裡瞄人,還以為人不會發現。倦收天已經走了過來,心中暗哂,差點忍不住去摸他的頭頂,怎麼偏這個時候知道害羞了,掩耳盜鈴,心虛得很。倦收天輕輕去握他的雙手,湊過來親他的嘴唇。
原無鄉很快動情了,星眸閃爍,含情脈脈,還要仔細看人,又羞得不敢看人,臉貼着臉,口裡發出一點細微的聲響,小心翼翼地維持了這個悠長的親吻。
方才行止作狂蜂浪蝶,現又婉娈如幽莺啭春。倦收天隻是笑,心頭卻異常清楚分明,待要說,原無鄉你怎麼敢做不敢認?想到他難為的模樣,話又不願出口了。
“原無鄉……”於是倦收天彎了眼睛悄悄問,“你還要麼?”
原無鄉麵上輕霞淡抹,目含春溫,忸怩地回了聲,“嗯。”
春草如碧絲。臥了一個滿月般的人。倦收天要原無鄉躺下,他知道,此時此刻怕不是無論他說什麼,原無鄉都會答應。
但他現在隻想滿足原無鄉一個小小的願望。他不吝於滿足他的任何願望。
日光太盛,原無鄉眯起眼,倦收天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,跪坐在他身前。他微微擡身,伸指到後麵輕捅,股間一片難堪的黏膩,觸手溫涼,進出倒是容易,倦收天默默把它撐開揉按,在短促的喘息間,喉口逸出幾聲低吟。
他在甬道口摳了幾下,有星點的體液跌落在原無鄉腿上,他定然不是有意,但原無鄉垂着目,看得清楚,聽得他的聲響,心跳得極快,緊緊咬住了下唇。
倦收天又在裡麵攪了攪,向前擺腰,小腿跨過去,足弓勾在他的腿側。原無鄉被勾得心猿意馬,下意識擡膝去壓他的足尖,挺跨在他小腹上亂蹭。倦收天抿抿嘴,伸手去摸原無鄉亟待撫慰的東西,匆匆地揉兩下,對準穴口,緩緩坐了下去。
甬道裡還殘留着之前的液體,臀瓣被輕易地分開,無須多大力氣就插進去了,隻是在進到底時多費了些精神,倦收天臉上出現一抹不自然的潮紅,眼眉都被染得濕淋淋的。
耗力太過,眼看着他就要往身前傾倒,原無鄉急忙握緊他的雙手。倦收天借着半臂之力,輕輕扭身調整角度,把重心落下去,好讓他插得更深,坐穩了,顫抖着叫出聲。
這感覺對原無鄉來說來得同樣強烈,整支沒入,哪還甘心乖乖躺着,他進去便想挺身用力,強自按捺住了,原無鄉明白,此時應該把接下來的一切交給倦收天。金發掃在腰間,皮膚上泛起癢,原無鄉擡眼看他,是居高臨下,又再親密不過的姿勢,熱汗流下來,他整個人被暖陽照得光亮,倦收天很少露出這種癡醉的神情。
這感覺很好,但也很不好,他還是無法習慣沉迷如此,但倦收天向來是果決的人,擰着腰擺了幾下來適應姿勢,之後就前後吞吐了起來。
他還不懂得要怎樣討好人,隻憑一股血氣恣意動作着,他想要他,他就給他最好,每次都要吃到最深,緊得沒有一絲罅隙,痛得不能再進一寸,才肯把他放出去。還要再快一些,用力,沉潛,上升,使不上勁了就慢慢搖幾下,坐在他身上喘息,咬着牙不要發出太響的聲音,否則聽了耳朵也要被燙到。
原無鄉啞着嗓子要他慢慢來,不然……,若不然,他會心疼。倦收天渾然未覺,依舊毫無顧忌地賣力進出,情容恍惚,原無鄉卻分明知道他一直在專注看着自己。其實他用不着有意逢迎,即使什麼都不做,隻要他在身邊,原無鄉都會滿心喜悅。
起起落落間他逐漸也懂得照顧自己,經行時着力去碾那點,粗粝的折磨轉為慾罷不能的求取,幾聲呻吟終於不受控制地陸續溜出了嘴邊。他已經什麼都不想去思考了,一切都是正好,隻有過身的發尾是清醒的,顫巍巍地拍在腰間。
倦收天真的對他很好,但他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好。好一場燎原野火,燒得人口燥舌乾,渾慾忘了自我。他明顯快撐不住,緩得幾乎再動不了,小穴一陣陣絞着孽根,綿密如織的快感將原無鄉籠罩,像潮湧的海浪一般衝刷着他的理智,原無鄉竟想起,雲何為癡,緣起一念無明煩惱。他也要快忍不住,心中如沸,隻待他一脫力就接管這場情事的主控權。
但隻見他傾身將兩指覆在原無鄉唇上,微微一笑,夾緊了他的東西,用力磨蹭,閉上眼,不多時便泄在他的胸腹上。內壁不住收縮,原無鄉略一鬆神,被絞了出來,張嘴呼氣,叼着他的指尖,嵌進兩彎齒痕。
頃刻間,倦收天癱坐在他身上動彈不得,原無鄉頂得他全身發麻,才剛的酸軟也在高潮之後泛了上來,倦收天顧不得體內還有異物,翕扇着鼻翼不住喘息。
原無鄉坐起身,圈住他的腰,把他抱在懷裡,擡麵給了幾個清淺的啄吻,才把他從自己身上弄開,輕輕放下他的膝彎,讓他側臥着靜靜平復呼吸。
察覺到他正在看自己,倦收天將他的手牽過來,把半張臉貼在他手中,微微側過頭,輕輕吻他的手心。
原無鄉這才知道肌膚之親這幾個字要怎樣寫,不是水火交融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而隻是一個可以隨時隨地要求到的,依戀的觸碰。倦收天卻在他懷裡悶悶笑了,“原無鄉,你的心跳得好快。”
明明知道他麵子薄,還要說這樣的話,語氣天真得像什麼也不知道一樣。原無鄉菈着他的手躊躇。
他心有明鏡湖。他心有明月光。哪個映入湖底,攪碎月光?原無鄉咬着嘴唇,萬頃波光映入眼簾,心旌搖蕩。他臉發紅,聲音也是軟的,目光卻堅定,把倦收天牢牢纏進十方春水的羅網,他輕輕地說,我好喜歡你。
倦收天摩挲兩下他的指尖,繼而親上他的眉心,“嗯。”心是砰然的,原無鄉瞪着人笑,於是倦收天也笑了,低眉菈扯他的手指,“我也是。”
抱在一塊兒好一晌,緊緊貼着,恨不得同他變成一個才好。倦收天瞧了他一會兒,突然去咬他的鼻頭,原無鄉要躲,身子卻還黏在他身上。
忽然有花片紛紛揚揚落下來,一朵桃花擦過原無鄉的發梢,落在倦收天的頸邊。原無鄉低頭去銜那花,對春光照眼一看,柔粉被洇濕了,竟成了芙蓉玉的顔色。
他偏過臉把花吐去,口齒噙香,回頭正對上倦收天的嘴唇。倦收天咬了咬他的唇瓣,口裡還留了些許花藥,嚼了兩下,竟是甜的。
香蕊爛嚼難作餐,原無鄉擰着眉頭說,“不好吃。”他又問,“你餓不餓?我知道一傢雪乳春醪,都說是好的。”
他那裡話趕話,根本沒給人拒絕的機會,倦收天不動聲色握住他的手腕,拇指食指圈出一輪滿月,“你陪我去。”原無鄉眉眼舒展,春風骀蕩,山河溫柔,“那是自然。”
憑誰說並世無兩,他隻要一個知心人。於是兩人一道仰麵看花,王母仙桃,九重春色,蓬萊人微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