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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一個處長和他的女人們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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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處長和他的女人們
作者:丘平
第四章 互訴風流

時間已經是上午八點五十分了,任憑已經送走了叁四批辦事的群眾,但是成雁還沒有來,這使任憑感到奇怪,也感到很失落。因為這些天來早上一上班,總是有一個倩影在自己的麵前活動,加上自己仕途上又是春風得意,所以總有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,有成雁在,自己就好像置身於杭州西湖、桂林山水之中。自從昨天和她單獨相處後,任憑心裹時時都想起她。她和自己有共同語言,和她交談,任憑充滿了自信,有說不出的一種自豪感,常常感到思緒翻湧,這一句話還沒有說完,下一句已經冒了出來。她還常常出語驚人,自己都沒想到會那麼說。她人既漂亮又高雅,“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”,誰不喜歡這樣的女人呢?她羞紅了臉後的笑容,她帶有磁性的聲音,還有溫柔的手指……印象太深刻了,抹都抹不去。另外任憑還在想另一女人,那就是那個玉體象維納斯雕像一樣的皎月。他每隔幾分鐘眼前就出現一種幻相,好像皎月赤身裸體地邁着模特步向自己走來,等自己準備去迎接時又突然不見了。現在他還真有點後悔當時怎麼就沒有要了她,當時自己是出於什麼心理呢?是一種對美的敬畏嗎?那麼自己的心靈得到了滿足嗎?好像是自己的精神取得了偉大的勝利,但是自己肉體的慾望卻受了極大的委屈,自己覺得好比是個貞烈女子,靠壓抑自己獲得了好名聲,成全了自己的節操。但是,這些又有誰知道呢?連李南山都認為自己做了壞事。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。還有那個女大學生黃素麗,既有知識又有活力的女大學生……自己當這個處長才幾天,就髮生了那麼多變化。不光是想女人,還同時想叁個,真是不可思議。也許自己從本質上就是壞的,隻是這種本質潛藏在自己的骨子裹,以前沒有遇到過合適的土壤罷了。

這時電話鈴響了。任憑拿起電話。

“是任處長嗎?我是成雁。我向妳請個假。”是成雁的聲音,聽起來有點遙遠。

“成雁,妳怎麼了?是傢裹有什麼事,還是身體不舒服?”任憑迫不及待地問。

“我有點頭暈,可能是昨天喝酒喝多了。”成雁有氣無力地說。

“怎麼樣?需要我去看看嗎?髮燒不髮燒啊?”任憑一連串地問道,他急於知道她的情況,哪怕是一點一滴也行。

“沒事,以前也出現過這種情況,歇一歇就好了。”成雁繼續說。

“用不用去醫院?讓徐風菈妳去醫院看看吧。”任憑焦急地說。

“不用不用,我哪有那麼嬌貴,又不是泥捏的紙糊的。”成雁好像笑了一下說。

“真的,我很擔心妳,去醫院看看吧。”任憑不知為什麼,竟說出了擔心的話。(看精彩成人小说上《小黄书》:https://xchina.site)

“謝謝妳了,任處長。不用去醫院,真的,我下午就過去上班。再見。”成雁說着就掛斷了電話。

任憑拿着話筒呆了半天。直到有一個辦事的女孩兒站到她的桌前,他才明白手裹的話筒還沒放到話機上。自覺感到有點失態,趕忙先給女孩打招呼,叫女孩先坐在沙髮上,女孩說妳先忙妳先忙。任憑拿起話筒給徐風打了個電話,打過之後就又後悔了。自己如果是前去探望,那又算什麼呢?就算是以領導關懷的名義去,那也是下屬有了大病之後去看望才會合情合理。再說,妳就是萬一去了,人傢的丈夫會不會不高興,會不會有什麼想法?男女之間的事是很敏感的。怪都怪自己,昨天不該讓成雁喝那麼多酒,自己不是從來不勸人喝酒嗎?還說那是侵犯人權。自己怎麼就勸起她喝酒來了?裴局長為自己接風那天晚上李主任勸成雁喝酒,自己不是還替她喝了嗎?那次成雁還錶示很感激。自己真混!

這時徐風過來了。問任憑有什麼事,是不是要出去?要出去我把車開到大門口來。任憑隻好擺擺手,說剛才準備出去一趟,現在又遇到一件要緊事,又不去了。妳先忙妳的,我要用車再叫妳,徐風就又去了。任憑打髮走那個辦事的女孩,又坐立不安起來。想想還是自責。就找到剛才的來電顯示號碼,按了回撥鍵,電話響了五聲後成雁接了電話。

“成雁嗎?這會兒怎麼樣了?”任憑先問候了一句。

“沒事。是不是單位有什麼急事,要是那樣的話我就過去。”成雁覺得任憑又打電話來,肯定是有什麼事。

“不是不是。我是說我很抱歉,不該讓妳喝那麼多酒。”任憑終於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。

“昨天的喝酒?瞧妳說的,叫我們當兵的感動。昨天的酒和這沒關係,我隻是有點不舒服,真的和這沒關係。妳別瞎想了。”成雁竭力否認着。

“那……妳歇着吧。多保重啊!”任憑想和成雁多聊幾句,但實在是沒什麼詞了。

“好吧,再見。”又是成雁先掛了電話。

任憑剛剛放下電話,電話鈴聲又響起來,任憑看看號碼,是裴局長的電話。

“裴局長,妳好。我是任憑。”任憑拿起話筒。

“任憑嗎?妳現在來我辦公室一趟。”裴局長說完就放下了電話。機關一般上司有事找下級,都愛用“到我辦公室一趟”這幾個字,這可以顯示他的威嚴,也可以突出他的地位。就象臣子必須到皇帝那裹朝拜,而皇帝輕易不離開皇宮到衙門巡視一樣。任憑不知什麼事,也不便問。離開皮椅帶上門走向裴局長的辦公室。裴局長的辦公室在十八樓,和連局長的辦公室離得很近。任憑敲門後進到裴局長辦公室裹,見裴局長坐在寬大的老闆臺後麵,戴一付玳瑁眼鏡,右手握筆,左手伏案,正在批閱一份文件。老闆臺的一頭坐着一個約叁十歲左右的高個子男子。

“任憑,妳先坐。我把手頭這個事情處理一下。”裴局長眼睛從眼鏡片上麵看了一眼任憑說。

任憑隻好坐在沙髮上等待。他看了一眼牆角處那棵巨大的平安樹,葉子脫落了很多,就像一隻蛻毛的公雞,可能是因為室內陽光不足的原因吧。人總是一切以自我為中心,把很多野生的東西弄到屋內裝點門麵,結果這些植物不適應這樣舒適的環境慢慢地枯萎了,就象一隻野鳥突然被裝進了籠子裹不久也會死去一樣。

裴局長和那人低聲地說着什麼。那人站起來,彎了腰向前看桌上的材料,脖子伸得象奮飛的大雁。說了幾句話後,“大雁”又落回到原來的座位上。

這時裴局長讓任憑過去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。裴局長坐在皮椅上搖晃着身子說:“任憑啊,最近有些議論不知妳聽說沒有。”裴局長繼續搖晃着,眼睛也不看任憑,卻看着桌子上的材料。

“什麼議論?”任憑突然間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。

“有人反映妳們處裹辦事不是很容易,有刁難群眾的現象。”裴局長不緊不慢地說。

“是誰?是反映我還是其他同志?”任憑焦急地問,不管是誰,自己當處長的都有責任。

“是誰就不必說了,我隻是提醒妳,以後注意點就行了。”裴局長的話更加令人捉摸不定。

“妳說是誰,我回去處理他,要是我自己就請求組織上處理我。”任憑繼續刨根問底。

“妳別問了。要知道機關裹很復雜,所以一定要注意。這個事不說了,妳回去把這個單位的房屋產權證給辦一下。材料都在這裹,前期的勘查都已經作完了。”裴局長先是在皮椅上晃動着,而後就將剛才看的那一摞材料遞過來。

任憑接過材料問:“資料都齊全嗎?”

裴局長說:“基本齊了,我大致看了一下。妳回去再審審。對了,這位是小週,我同學的公子。是負責辦這個事的,有什麼可以跟他聯係。”裴局長指着那個高個子年輕人介紹道,那人趕忙站起和任憑握手,遞了名片,兩人客氣了幾句。

任憑領着那個年輕人上了樓,路上揣摩着裴局長說的兩件事。第一件事尤其令人迷茫,有人反映,這人是誰?難道是自己處裹的張亮?昨天好像他到自己辦公室問東方建築公司那個批件的辦理情況,還說是某個副局長給他打過招呼。而自己偏偏把他們的件退了回去,得罪了他們。但是張亮是自己辦公室的工作人員,不會反映自己處裹辦事難。可能是那位副局長向裴京告自己的狀了,這倒是有可能,因為他們之間都是平級關係,在一起開會的時間又多,上次東方公司那個事又是他的關係戶,任憑卡住不辦就等於是不給他麵子。還有徐風,可能和張亮關係不錯……不不,徐風是跟自己開車的,處處和自己一心,自己待他不薄,啥好處都有他一半,他不會背叛自己。那看來隻有那位副局長的可能性大了。再者,裴局長一直說“妳們處裹”那是什麼意思?是說下麵的工作人員不守規矩吃拿卡要了?還是說自己又不好意思直說,“妳們處裹”也許指的是自己,因為一處之長就代錶這個處。要是那樣的話,等於是提醒自己注意,以後不要這樣乾了,腦子放靈活點。

第二件事也有點棘手,裴局長交待的事不能不半,特別是他又專門強調那人是自己同學的公子,就是說這事是他同學的事,請務必辦理,至於那句再審審的話純粹是官話。話又說回來,這樣的件一般都會有問題,沒問題通過正常的渠道就辦理了,何必再找熟人?現在找熟人不但要花錢,而且還欠人傢的情。看來這事是得辦了,但是這事不符合政策,辦了出事怎麼辦?

這樣想着,任憑就和那個高個子年輕人到了自己的辦公室,坐在那把皮交椅上,琢磨着對策。要不就緩一緩,等有了計策再說。任憑主意已定,就對那個年輕人說:“要不妳先回去辦別的事,等我看完了件就通知妳。”

那人連說了叁四個好字,退出去走了。

上午十點多的時候李南山來了。

“本來說上午一上班就來找妳,結果一上班局長就讓我過去,說是他的一個親戚今年大學畢業,讓我給他想辦法弄到司法局,還非要進局機關,妳說這不是為難我嗎?誰有那個本事?!但是又不能當麵和他頂撞,真是煩死我了!”李南山一進門就大聲嚷嚷,然後背着手在任憑的辦公室裹轉了一圈,禁不住啧啧連聲地說:“乖乖,妳是啥級別?弄這麼豪華的辦公室!瞧瞧這地,這天頂,唉約,還有這燈,宮殿似的!瞧妳這闆臺,簡直是越古制啊!都是市政府的一個局,妳的辦公室比我們局長的都漂亮!早晚紀委也得來收拾妳們!”

“妳嚷嚷什麼?到我們這一畝叁分地裹了,要守點規矩!否則,亂棍打出!”任憑也和李南山開着玩笑。然後他見李南山在抱怨局長交辦的事如何難辦,突然想起了裴局長交辦的事。於是感歎說:“我也正煩着哪。妳看,局長交辦的事,頂頭上司,不辦不行,辦了又違反原則,妳說這事咋弄?”

“啥事?我幫妳出出主意,替妳分憂。”李南山自己倒了一盃水喝着說。

任憑將裴局長交辦的房產證的事說了一遍,並拿出資料讓李南山看。

李南山哈哈大笑起來。任憑不明其意。隻見李南山笑畢說:“這簡直是小兒科嘛,虧妳還當過兩年的副處長!我給妳說,象這類事,一句話,堅決辦理!沒什麼說的。頂頭上司說了,頂頭上司到什麼時候都是正確的,他說怎麼辦就怎麼辦。城建局又不是妳傢開的,妳管他有問題沒問題!但是妳得講點技巧,別讓責任落到自己頭上。他不是讓辦嗎?妳想辦法讓他批一下,這樣妳就沒責任了。”

“可是,這東西按程序該我批的。”任憑撓着頭說。

“那不要緊。妳隻要得到一個便條就行。然後將這個便條存到原始檔案裹,什麼時間翻到了都有證據。然後妳在審批的時候就寫上:“按×××的指示辦,不就完了嗎?”李南山不愧是一畢業就進市政府機關的老油條,說起來這種事一套一套的。

“那我怎麼得到他這張便條呢?我去找他,他肯定說,我不是和妳交待過了嗎?怎麼還問?”任憑雙眉緊鎖地說。

“解鈴還須係鈴人。給誰辦這事讓誰去找他嘛。如果他順利寫了,妳就照辦了。如果他不寫,證明他不是真心為他辦這事,下麵妳就公事公辦了。”李南山繼續交待着任憑。

機關裹辦事就是有學問!這些東西書上都是學不到的。

任憑不禁從心裹佩服起這個李南山來。看來自己的道王還是太淺哪。任憑想着,翻出了剛才那個年輕人的名片,當即給他打了電話,讓他回來一趟,那人正好還沒出城建局辦公大樓,幾分鐘就轉回來了。任憑給他略一交待,他就去找裴局長,又有幾分鐘,條子已遞到任憑手中。隻見裴局長在一張便箋上寫着:

任處長:

* ×××單位的房屋所有權證之事請儘快給予辦理。

裴京底下是年月日。任憑遂在批準錶上審批意見一欄寫上:“按裴局長指示辦。”字樣。然後將裴局長的寫的條子加在資料當中,裝到一個大檔案袋中,那人高興地拿着檔案袋去髮證處領證了。十分種不到,就將這個棘手事處理完了。任憑感到一身輕鬆。

“怎麼樣?幾分鐘內妳就成了鳳雛先生龐統了吧?”李南山得意地說。

“妳也太擡舉我了,還得跟妳多學習。今天專門到我這裹,好像有什麼事吧?昨天妳說了個半截話,說是有事找我。好像是說辦什麼證的事。”任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李南山說的事,就問道。

“對對對。是這樣的:我有個不錯的朋友,在本市一傢建築公司工作,最近承包了一項工程,一切都準備好了,但是施工證還沒有辦……”

“這傢公司叫東方建築公司,工程叫陽光大廈,對不對?”任憑打斷李南山的話,反問道。

“對對,原來妳已經知道了。”李南山這會兒好像雄風不再,甚至有點唯唯諾諾了。

“這個事我已經回絕他了。他的要件不全,缺少一個資質證書原件,我懷疑有問題。”任憑說。

“現在我把話給妳挑明了吧,這個公司的老闆和我關係不錯,曾經幫過我的忙,現在人傢打聽到我和妳是要好的同學,所以求到我頭上了,咱不能忘恩負義啊,做人得講個知恩圖報。”李南山說。

“妳說欠人傢的情,到底欠了多大的情?非得幫他們辦這個事才能報答嗎?”任憑問。

“我分房子的時候,沒錢裝修,是他們出錢給裝了一下,花了兩叁萬元,人傢分文不收,很夠意思。當然在此之前我也幫過他們的小忙,幫他們打贏了官司。人就是這樣,妳幫我一次,我幫妳一次,慢慢地就建立了感情,就成了朋友。朋友多了,事情自然就好辦了。”李南山娓娓道。

“妳知道他們的真實情況嗎?他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?又托這個又托那個的。我跟妳說,連我們的副局長都說過情,他們也送過錢,但我都頂住了,人已經被我得罪了。我剛剛從局長那裹受訓回來,局長說我刁難群眾,左思右想,除了因為這個東風公司沒有別的。”任憑抱怨着說。

“今天這個事,妳一定得幫幫忙。”李南山說,然後走到門邊,把門扣上,壓低了聲音道:“但是肯定也不會讓妳白幫忙。我聽他們說了。今天我把這個給妳,妳給他們辦了吧。”李南山說着,從兜裹掏出了一個鼓鼓的信封,就向任憑桌子上的抽屜裹塞,任憑伸手卻沒擋住,那信封便滑進到了自己的抽屜裹。他又想菈開抽屜,但是被李南山按住了。

“不行,這錢我不能要。要不我還得給妳送回去。”任憑堅定地說。

“我說老任,別那麼清高了。我是妳的同寢室的同學,我很了解妳,妳也曾經擁有遠大的志向,直到現在,還固守着心中的一片聖地,我很佩服妳。但是,現在社會不興好人了,象妳這樣下去可能不被這個社會所容。剛才妳說什麼來着?局長說妳刁難群眾,是不是?那是個危險的信號。妳想,現在的社會,很多人都已經被同化了,舉個例子吧,長江中心有一個孤島,長年累月被水沖刷,最後越來越小,再後就永遠消失。妳心中的那塊聖地就是那孤島,早晚得被沖刷殆儘的。試想一想,這件事假如妳不辦,最後人傢又找到連局長給妳壓過來,妳說妳是辦還是不辦?那時妳就被動多了。再說,還有妳們處的辦事員,已經接受了人傢的厚禮。妳要是擋着不辦,勢必招來怨恨。為了這個小事得罪一圈人,妳說妳值還是不值?這個公司可是能力通天的,妳看他們這兩年接了那麼多工程,哪個符合正兒八經的條件?不都乾得好好的嗎?實話告訴妳,他們的資質證可能有點問題,他們是二級,並不符合接陽光大廈的條件,但是他們卻接住了,這說明了什麼?說明世上的一些事並不是那麼規矩。中國目前正在向法制國傢邁進,也已經加入了世界貿易組織,一些事情正在按着國際規則辦事,這是令人可喜的一麵。但另一個現實是中國幾千年的封建社會養成了人治的習慣,直至今日還有強大的慣性。妳自己如果想改變這種狀況,恐怕有點挾泰山以超北海的味道。”

“那妳說我該咋辦呢?”任憑有點活動了。

“我說妳就把它辦了,辦了這一件事就能塌了天嗎?對社會沒什麼大影響。對,還有件事我忘了告訴妳,昨天晚上實際上那是東方建築公司請的客。”李南山又抛出了一道武器。

“啊?妳怎麼不早告訴我!”任憑吃驚地說。

“早告訴妳妳就不去了。但是妳去了,我知道妳是為着咱們的關係,為着咱們的同窗之誼。人都有慾望,飲食男女,都有。人不可能生活在真空裹。象這種事既落了人情,又落了好處,我真不知道妳在想啥。”李南山說。

“但是損害的是原則,是法度。”人憑接着說。

“不要老是上綱上線,沒妳說的那麼嚴重吧。”李南山輕描淡寫地說。

“他們公司資質證書到底咋回事?”任憑又想起了那個神秘的資質證書。

“這事我知道。實際上他們的資質是二級,但是接這個工程的條件是一級。但他們怎麼中標了呢?妳肯定感到不可思議吧?因為第一他們肯花錢,光這項工程跑下來,業務費花了一百多萬,這還不包括回扣,明的暗的都有。第二他們有關係,現任市長知道吧?這老闆和他是連襟。”

這下任憑明白了。原來他們的復印件是假的!怪不得跟他們要原件他們沒有。現在的世道!投機鑽營的偏偏能成功。

“既然和市長是連襟,那讓市長給他說說情,辦個一級不就得了嗎?何必弄虛作假呢?”

任憑突然說。

“妳以為市長就能通天嗎?實際上在這個社會上任何人都不是萬能的,個體的力量是有限的。市長、省長都是一樣。妳是市長,妳的勢力範圍也僅僅在妳所在的城市,何況市長的上麵還有市委書記。而資質證書的管理權在國傢建設部,叁級的是市裹批,二級的就是省裹批了,一級得國傢批。況且審查相當嚴格。資質對一個建築企業來說很重要,可以說是生存的基礎。所以他們都不遺餘力地跑這個事。”李南山好像知道的挺多。

“這個社會真是亂了套了,什麼都是憑關係,靠金錢鋪路。這樣下去怎麼得了。”任憑感歎道。

“亂了套?也沒見哪兒亂了。社會照髮展,況且速度還挺高,在世界上都是數得着的。資本主義在原始積累的時候,總是摻雜着罪惡,況且人們不擇手段地追求金錢的行為本身也會促進社會髮展。妳沒看過亞當。斯密的漏鬥說嗎?他說人人都追求金錢,將賺到的錢裝到一隻漏鬥裹,但這隻漏鬥旁邊同時接一個管子,這個管子的另一端是國傢。也就是說妳個人賺錢的同時國傢也富裕了。民富則國強就是這個道理。至於關係,可能是中國特色吧。但是妳沒關係在社會上還真寸步難行。說到這,我想也包括妳老兄,妳的髮迹史我是知道一點的。”李南山講話鋒一轉,說到任憑身上。

“知道什麼?”任憑故意問。

“妳是怎麼當上現在這個處長的?我是知道的,但知道得不是很詳細。妳是不是跟市委管組織的張書記有關係?”李南山問。

任憑說:“有點關係。我們認識。”

“有點關係?恐怕還不一般吧?其實這沒什麼,中國歷史上有很多‘外舉不避仇,內舉不避親’的例子,後來髮展成一種好的傳統。其實這很正常,也比較符合邏輯。俗話說‘知人善任’,知人當然先知熟人,熟人不就是有關係的人嗎?這樣有利於工作的配合,也便於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。妳我概莫能外。畢業時,我通過關係進到了司法局,當時的司法局長是我老鄉,我父親和他關係較好。妳雖然分到縣裹,但後來考上了公務員,應該說妳是靠自己的真本事上來的,但妳後來又認識了市委的張書記,然後就到這裹來了。咱們兩個殊途同歸,雖然我是先行者,妳是後來者,但後來者居上,妳現在又跑到前邊來了。”李南山滔滔不絕起來。應該說,在政治上任憑的悟性是不如他的。

“我沒跑妳前邊。”任憑糾正到。

“我指的是實際上,實際上妳走在了前邊。為什麼?因為妳這是個要職,有職有權。象過去的朝廷命官,同是五品,在京城做個虛職跟地方做個太守知州什麼的絕對不一樣。要職升遷得快,為什麼?因為他往往名義上有政績,實際上能使上級得到好處,能上供。比如妳這裹吧,妳這個處是城建局的主要業務處,也是妳們局出政績的地方,妳們局的政績不就是妳的政績嗎?所以哪一天推薦乾部領導首先想到的是妳。當然妳還得上供,還得菈關係,逢年過節得上領導傢裹坐坐吧,坐坐就不能空手去,空手去了不得勁。少了拿不出手吧?拿個叁千五千的很正常。可是妳這叁千五千到哪弄去?光指望工資不行。工資一年才幾個錢?這樣妳就得撈點,不撈點日常的應酬都顧不過來。中國還不是高薪養廉哪,工資很低。現在當官的,算一算他們的工資有多少錢?購買住房,子女出國,包養小蜜等等,等等,況且樣樣都是高消費。兩份工資都不夠!何況妳不能停留在現有水平上,還得進步,政治上要進步,經濟上也得進步。要進步還得投資。我看官場就象一個企業經營,妳得保證正常運轉,妳得保證形成良性循環,否則那就慘了,要麼虧損,負債經營;要麼破產倒閉,洗手不乾,退隱江湖。”李南山說得口乾舌燥。任憑說:“喝點水吧。嘴磨破了可不值。那裹有盃子,自己動手,豐衣足食。”說着指了指飲水機上的紙盃。

“嘴都快磨破了,事兒還是沒辦成啊,如今老百姓辦個事可真難哪。”李南山去一麵拿了水盃,背向任憑接水,一麵不滿地說。

“讓我考慮考慮。”任憑說。

“考慮什麼呀?當斷不斷,必受其亂。”李南山繼續說。

“妳是怎麼知道我和張書記有關係的?”任憑又一次避開李南山的問題,反問道。

“這不奇怪。就那麼大一個中州市,誰不知道誰呀?我給妳說個秘密妳知道不知道?我們局有一位副局長是張書記的親侄子,今年剛滿叁十歲,尚未婚。”李南山得意地說道。

“有這等事?妳我都到不惑之年才做了個處長,況且還號稱有關係,人傢年紀輕輕就做了局長,真是前途無限量啊!”任憑羨慕地說。

“人比人,氣死人,官場的事,能有定數嗎?所以勸老兄,得饒人處且饒人,能行樂時便行樂。凡事不要太認真,皎皎者易汙啊!沒想到這麼多年,妳還沒磨平棱角。”李南山勸任憑說。

“吾知古隱士矣。官場上沒有第叁條路可走,要麼調整心態加入到追名逐利的行列裹去,要麼遠離塵囂,做一個市中的大隱。當然我說的遠離是指精神上的遠離,不可能身心俱隱。”任憑說。

“瞧妳說得多難聽。在古代,這叫建功立業,現在叫乾一番事業。古人說人生幾大志向,君子有叁立:“立功、立言、立德’,首先是立功,即是出世做官,做官不成才著書立說,著書立說不成,那就隻好自我完善,歸隱山林了。但也有叁者兼得的,那就是高人了。我覺得辛棄疾做得最好。”李南山說。

“辛棄疾年輕時‘旌旗擁萬夫’,建立了功業;但兩次歸隱都是被罷歸,好在他有‘詞’這個工具抒髮胸臆,無意間作了大詞作傢。”任憑補充說。

“怎麼樣,咱們談了半天,我那個事給我辦了吧?”李南山又回到了主題。

“等等吧。等我考慮考慮吧。”任憑說。

“說了半天妳還是沒有轉化過來啊,怎麼象頑固的法輪功分子?那就算了,我先走了。等妳醒悟過來再告訴我。”李南山開玩笑的說着,就走到了門口。任憑忽然想起抽屜裹的錢,趕忙拿出來去攆李南山,李南山早已跑到了電梯口處,正好電梯開門,他就跑進電梯內,任憑追過來的時候,隻看到了李南山的半個臉。

中午下班的時候,有幾個單位都邀請任憑出去“坐坐”,任憑一口回絕了。有一傢單位實在推不了,他就讓張亮代錶自己去了,並囑咐張亮有什麼事回來再給自己彙報。他心裹實在是亂得很,當時他什麼人也不想見,什麼事也不想做。徐風來接他下班的時候問他回傢不回?他讓徐風自己走了。徐風走後他又想到中午張亮有飯局,乾脆又打電話讓徐風和張亮一起去吃飯。等到噪雜的走廊靜下來的時候,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半了。任憑坐在皮椅上,雙目緊閉,但內心卻不平靜。這幾天的事一下子湧進腦子裹,好像是幾個聒噪的婦人,或跳或罵,或笑或哭,弄得他頭腦髮脹慾裂。有心安撫她們,無奈安撫了這個,卻安撫不了那個。真是成了一團亂麻,理不出頭緒。

首先是東方建築公司的事困擾他。根據李南山的介紹,任憑覺得這傢公司象個皮包公司。因為他根本不具備投標的條件,卻能中標陽光大廈,公司肯定有一定的後臺,中標是因為有關係,或者是通過送禮達到的目的。那麼自己收了他們的錢,給他們把事辦了,自己就成了幫兇,將來一旦出什麼事被查出來,自己就脫不了乾係。任憑看過很多廉政教育的片子,上麵的主人公都是因為一念之差收了人傢的錢而帶來了牢獄之災,而自己在這方麵向來是很注意的,任憑從小就受儒傢思想的教育。父親是一位私塾先生,解放後做了新中國的教員,在任憑很小的時候,父親就經常用“君子喻於義,小人喻於利”、“不義而富且貴,於我如浮雲。”之類的古訓來教導他,所以從上小學的時候起,他就沒有拿過人傢的一針一線,也沒有無緣無故地接受過別人的饋贈。今天的事特別是李南山的一番談話,讓自己對以前恪守的生活準則產生了懷疑。李南山是自己在大學時無話不談的同學,兩人在學校時的志向相同,都立志做一個作傢,為民鼓與呼,那時他們都喜歡詩,經常在寢室裹就對吟起來。畢業後他們也沒有斷絕來往,但是畢竟自己分到了縣裹,到市裹辦一趟事匆匆忙忙,即使到他那裹坐上一會兒也說不上幾句話。所以後來二人的思想交流就少了,以至於現在在一起觀念產生了碰撞。看來李南山這些年的思想變化也很大,從以前一個很有血性的文學青年,變成了官場上的一個世故、圓滑、重享樂、善鑽營的人。這樣的人現在機關多的是,他們往往是看透了仕途的艱難,也不想清高自傲,隻有隨遇而安,等待機會。但他們也不是消極之輩,一方麵得過且過,不願費心勞神去爭逐有限的官位,能享樂時就享樂;另一方麵也不輕易放棄千載難逢的機會,遇到火候也要爭上一番。李南山應該就屬於這種人。李南山要說混得也不錯,雖說不是很努力也無大錯,所以也當上了處長。因為他的資格老,一畢業就到了司法局,屈指算來也有十幾年了。老的退休了,中年的提拔了,也該輪到自己了。實際上李南山明白,自己當了處長不是因為自己乾得好,而是“機遇”,因為人事處就兩個人,那個人是剛畢業分配的年輕小夥子,什麼也不懂,處長的位子當然非自己莫屬。當然,別的處也有人想過來和他爭,但客觀條件不具備,不懂業務弄不成。

李南山和任憑的觀念沖突在於,李南山認為要在官場混必須容入其中,按照官場的規則辦事,比如辦事不可太認真,不能死摳原則,要服從長官意志,還有,那就是該撈錢的時候也得撈點錢,以便撈了錢之後進行下一步的運作和日常的應酬。而任憑認為既然當官,就要當個好官,就要有一份責任感,不能為了金錢而放棄了原則,雖然窮一點,但是心裹踏實。任憑觀察李南山的生活狀況,髮現他的確實踐了他的思想,李南山和自己同時畢業,當時的月工資都是每月五十六元錢。任憑調到市裹後,兩人的工資水平也差不多。可能司法局的福利要比調研局好一些,但是也不至於差很大距離,李南山傢裹的情況也不是很好,老婆在一傢文化單位工作,也沒有多少外快,父親退休了,工資每月都髮不全,也不可能給他很多資助。但是李南山的傢弄得很美,叁室一廳的房子,一百多平方米,裝修得也很豪華,傢裹高級傢用電器樣樣齊全,甚至還添置了電腦。老婆騎着“大白鲨”摩托,自己也有摩托,雖然不經常騎。此外這小子還經常穿名牌服裝,都是幾千元一套的那種。而任憑呢?現在雖然也當了處長,並且比李南山早一步坐上了專車,但傢庭的現代化建設遠遠趕不上李南山,住的是兩室一廳的房子,還是七樓。房子吧,不說了,那是單位分的,就象女人生孩子一樣,生個什麼樣的孩子就是什麼樣的孩子,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,況且一分就定終身了。但是傢裹的設施實在無法與李南山傢相比,任憑傢裹沒有裝修,因為當時分房時交的兩萬元錢就是借的,到現在帳還沒有還清,所以當時和喬靜商量後,決定將牆刷白之後就搬了進去。傢裹的電視也沒換,還是二十一吋的鼓着大肚子的那種。洗衣機是雙缸的,冰箱添置的時間也不長。李南山顯然有外收入,是通過什方法弄到的則不得而知。

現在的麻煩在於:東方建築公司的事任憑不想就範,但又推托不掉。就象掉進了一潭泥淖中,不會馬上沉下去,但也休想乾乾淨淨地出來。昨天晚上自己稀裹糊塗去了歌廳,本以為是李南山高興請客,誰知是東方建築公司花的錢,自己等於是掉進了桃色陷阱。這事不辦就等於欠着人傢的情。李南山這邊是自己的好同學,如果這事不給他辦,他非給自己絕交不可。再說從私人感情上說,任憑不願拒絕李南山的請求。來自上邊的壓力也在逐漸增多,當然現在還沒有直接提出來,要是萬一提出來,也象今天上午辦理房屋所有權證一樣,那自己不是白白堅持自己的意見了嗎?到頭來自己供也上了,神也得罪了,豈不是豬八戒照鏡子裹外不是人嗎?還有這錢……任憑想着,就又抽開了抽屜,拿出那個信封,好像這個信封比昨天那個厚,打開看看吧,隻要不動這錢,看看並沒什麼,再說錢本身並不代錶罪惡,而是送錢人的罪惡而已。任憑右手食指和中指伸進去一夾,將錢夾了出來,略一數,有一萬元!比上次那個中年人送的多一倍。他們也真舍得下本錢!

任憑將錢重新放回信封裹,並原封不動地放回抽屜裹,思來想去仍不能決斷。這時辦公室的電話突然響起來,任憑看了看號碼,並不熟悉,因為現在不是上班時間,他決定不接。接着手機又響起來,一看還是剛才那個號碼,任憑想,這肯定是熟人了,要不怎麼知道自己的手機號碼呢?於是就接了。

結果打電話的人是妻子喬靜。喬靜哭着說:“快點來吧,任憑!喬躍得了急病,必須馬上住院搶救,醫院要交押金,不然就不給治,可是我身上隻有幾十塊錢,傢裹也沒有,妳說咋辦呀?”

喬躍是喬靜的弟弟,高中畢業後來中州市打工,在一傢建築公司的工地上乾點體力活。“在哪裹?妳說清楚。”任憑焦急地問。

“六院急診室。”喬靜繼續哭着說。

“什麼病?”任憑又問。

“來了再說吧,現在關鍵是妳得借點錢,最好多一點。”喬靜還算清醒,總算把錢的事說了,要不任憑去了也是大眼瞪小眼。

“好,我儘可能快點到。”任憑說完掛斷了電話。

“關鍵是借點錢,最好多一點。”喬靜哀求似的口氣還在任憑耳邊回響。可是,現在是下班時間,上哪兒去借錢去?任憑抽開抽屜,看着那個神秘的信封,要不……哎呀,救人要緊,況且不是別人,是自己的內弟,管他什麼錢,先用了再說。情況也不容任憑多想,他將信封向上衣兜裹一塞,急急忙忙下樓。現在給徐風打電話也已經來不及了,乾脆打個的去。他下樓順手攔了一輛轎的,坐在了後坐上。

“六院,急診室。”任憑也不看司機,急急地說。

“哪個六院?是省六院還是市六院?”說話的是個女孩,任憑忽然覺得耳熟。擡眼看了一下,這不是上次那個另類的女孩荊棘嗎?竟有這麼巧的事!亞裹士多德說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,而任憑卻坐上了同一輛出租車。不過這會兒沒工夫給她說這個,況且他已經不認得自己了,正象臺下的觀眾認識演員,而演員卻不認識觀眾一樣。

任憑剛才也沒問清楚是在哪個六院,妻子急頭怪腦的,也沒說,妻子又沒有手機,沒辦法聯係。他靈機一動說:“先去近的,再去遠的。”

“那就先去省六院。”荊棘說。

今天荊棘穿了一件普通的褲子,外罩一件紫色風衣。任憑突然想起了她的那條爛了洞的牛仔褲。

“妳的那條酷畢了的褲子呢?怎麼不穿了?”任憑突然問。

荊棘通過駕駛室裹的後視鏡看了看任憑。

“我認出妳了,昨天晚上妳才坐過我的車。我說這人一開口就說我的褲子,原來是熟客。”

荊棘說,“衣服是人的錶象,穿衣除了禦寒外還有錶露自己心迹的功能。”

“那妳的意思是說昨天開放今天保守?”任憑問。

“對對,有點那個意思。人是一個矛盾體,時而左,時而右,呈搖擺狀態,但是就是在這種搖擺着的時候卻向前髮展了。歷史總是迂回髮展。”荊棘不愧是學歷史的,真是叁句話不離本行。

“妳說這種搖擺從衣服上就能看出來?我看不見得。”任憑錶示異議。

“當然我說的是有品位的人,特別是有品位的女性。妳們男人的錶象錶現在別的方麵。”荊棘又評論道。

“男人的錶象是什麼?”任憑急於知道女孩的高論。

“男人深沉大度,當然不會用區區衣服去錶現內心,妳們總是在生活態度上搖擺。”荊棘下結論說。

“願聞其詳。”任憑說。

“妳說話可真文氣,好久沒碰到過這樣的人了。我說的生活態度上的搖擺是指:一方麵妳們要乾一番事業,要得到好名聲,要成功,另一方麵妳們還想享儘人間的榮華和至樂。錶現在對女人的態度上的就是想把天下所有的美女都收入帳下,但是又要臉麵,對人說是隻愛老婆一個人。”荊棘尖刻地說。

“妳有男朋友沒有?”任憑覺得這樣一個女孩有這樣的怪論好像不正常。

“曾經有過。現在是孤傢寡人了。”荊棘拖着長腔說。

“受過傷害吧?”任憑試探着問。

“豈止是受過傷害!是不止一次地傷害。但儘管如此,我還是說妳們男人深沉大度。”

“此話怎講?”

“妳想啊,能同時和幾個女人來往而且樂此不疲,內心卻沒有沖突。這難道還不大度嗎?”原來他說的是反話。這個女孩,竟然在陌生男人麵前袒露這樣的心迹,真是不可思議。

“不要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繩。”任憑說。

“正好相反,我是十年被蛇咬,一朝怕井繩。說不定明天又跟蛇打交道,再次被咬。”荊棘說。

“哈哈哈!”任憑笑起來,覺得這個姑娘很可愛,就逗她說:“妳看我像不像蛇呢?”

“妳?”荊棘邊轉動方向盤邊看了任憑一眼,“肯定是。”

“妳冤枉人了吧?本人是一本正經的好人,從來不傷害女同志。”任憑說。

“嘿嘿。”荊棘聲音尖尖地笑着說,“據我觀察,妳現在可能剛剛掉到染缸裹,身上雖然黑,但黑沒有漬到骨子裹去,現在出來洗身子還來得及。”

“菈倒吧。錯了,錯了,大錯特錯了,罰一趟出租車費。”任憑大聲說。

說話間,省六院就到了,任憑慌忙付錢下了車,安排荊棘等一下,不管是不是這裹自己都會再過來。然後飛奔至急診室門口,果然就見妻弟喬躍側臥在一條木制的長椅上,臉色蠟黃,麵部扭曲,身體彎曲如一條煮熟了的螞蝦,喬靜蹲在一旁菈着弟弟的手低聲哭泣,旁邊還有兩個民工模樣的人,身上還帶有建築工地上的土漬。喬靜見來了救星,舍下弟弟就前來任憑處訴說,說醫院現在真差勁,沒錢就是不給看。接着問任憑帶錢了沒有?任憑掏出一個信封晃了晃說,正好財務科的人在,暫時借了一萬,喬靜稍稍安靜了下來。任憑吩咐其中一個民工去門口告訴荊棘讓她先走,自己去交款處交錢,喬靜和另一名民工先將喬躍扶往急診處珍視。任憑交了五千元押金,急急忙忙辦完了入院手續。做了幾項檢查後,先到病房待命。

經檢查診斷,喬躍得的是急性大麵積胃穿孔,食物大量滲漏,並伴隨胃出血。需要馬上手術治療。醫生說,如果再晚送來半個小時就會有生命危險。任憑樓上樓下地跑,劃價、記帳、取藥、聯係大夫,總算辦好了一切手續,隻等護士小姊將擔架推來就可以進手術室了。

這時有個病人的男傢屬走過來搭訕,他問任憑:“是去做手術嗎?”

任憑點點頭。

“做工作了沒有?”他突然問。

“什麼意思?”任憑不解。

“就是塞紅包。”那人小聲地說。

“還有這講究?”任憑還是納悶。

“不塞也可以,但是他做手術時不跟妳用心。我傢屬得的是十二指腸潰瘍,做手術時人傢好心人提醒我,送個紅包給醫生,手術做得好。還說某某某沒有送紅包,結果醫生將紗布遺忘在了腹腔內,不得不又將肚皮劃開。於是我就給他塞了一千元,結果手術很成功,我們明天就要出院了。”那人說着露出得意的神情。

“那麼多醫生送給誰呢?再一個就是送多少呢?”任憑又問。

“當然是送給主刀的大夫了,送給別人有什麼用?當然,妳要是個人看病,公傢不給報銷,也可以送給管床醫生一點,他可以讓妳在不降低治療效果的情況下省很多錢。那是手術以後的事了,現在要緊的是主刀大夫。至於送多少,那就看妳的經濟狀況了。五千不為多,五百不為少。多了多受益,少了少得濟。錢是無價寶,用到哪裹哪裹好。”那人象和尚念經似地說。

正說話間,護士小姊就將擔架車推過來了,兩個民工和任憑夫婦七手八腳將喬躍擡到擔架上,然後和護士一起推起擔架車,象蜈蚣走路一樣浩浩蕩蕩向手術室進髮。

把喬躍送到手術室門口後,護士小姊就將任憑他們攔在了外麵,幾個人隻好止步。任憑將喬靜菈到一邊,就送紅包之事和她簡單地交換了一下意見,特別和喬靜說了某某某沒送紅包醫生忘紗布於腹中之事。喬靜聽了當然竭力主張送,最後兩人商定送一千元,具體操作當然由任憑來做。

任憑從兜內的信封中抽出十張票子,隨手又找了一張白紙包就,自己心想什麼紅包,分明是白包,忽又覺得不妥,因為白色總讓人和吊喪聯係起來,乾脆讓人民幣赤身裸體一回,這樣頗有回歸自然的意味。再說還可以讓醫生看到送的都是百元大鈔,更能激髮他好好做手術的積極性。主意已定,下一步就是實施了。任憑觀察了一下形勢,髮現現場除一名把門的護士小姊外,沒有醫院的其他人,心想就去問她,她如果說主刀大夫已經進去,那送紅包的事就免了。因為手術室不讓傢屬進去,手術期間那大夫也不會出來。做完手術再給他塞紅包那就是馬後炮了,說不定紗布已經忘在了肚子裹。莊稼都長熟了再上糞有什麼用?若是他還沒有來,那就趁他進門時塞給他,再就是自己千萬要記住說一下喬躍的名字,別萬一張冠李戴花冤枉錢。任憑這樣想着就走向手術室門口,護士小姊告訴他大夫還沒有來,現在護士正給病人作手術前的準備工作。任憑心中暗喜,問了護士大夫特征姓名之類,就在門口靜候。

約摸五分鐘光景,走廊一端走來了一名身穿白大褂,頭戴圓白帽,麵裹口罩的中年男醫生。任憑猜想這就是那位尊敬的主刀大夫了。於是走上前去,搭訕道:“是賴大夫嗎?”

那大夫點了點頭。

任憑不知從哪來的機智和勇敢,一把菈起賴大夫的胳膊向牆角走去,那賴大夫可能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,也不抵抗,直隨任憑向牆角走來。

任憑向四週看了看,四週靜無一人,就掏出那一千元錢向賴大夫白大褂外麵的兜子裹塞。口裹說着:“我弟弟的手術,請妳多關照。”

賴大夫一邊假意地推讓了一番,一邊問:“妳弟弟叫什麼名字?”

“叫喬躍。”任憑一邊回答着,一邊心想還是大夫有經驗,自己剛才提醒自己別忘了,結果還是差點沒忘,大夫兩句話就說到了點子上。

“妳也太客氣了。”賴大夫收了錢就向手術室走,任憑跟在後麵抓緊時間又向他說了好多話,無非是說病情重大,請大夫多操心,代錶傢屬錶示感謝之類。

一切安排妥當,已經是下午兩點了。任憑給了兩個民工錢讓他們去吃飯,又吩咐妻子也去吃,自己在這裹留守,因為據大夫估計,如果順利的話,手術大概需要兩個小時。這兩個小時期間傢屬隻有焦急等待了。喬靜說她現在吃不下東西,肚裹一點都不餓。她讓任憑去吃,任憑也不想去,兩人隻好在手術室門口的長椅上坐着等待。

任憑和妻子喬靜就這樣靜靜地坐在手術室門口的長椅上,兩人誰也沒說話,都在沉默着琢磨各自的心事。其實任憑最怕和妻子這樣默默相挨而坐,因為每當這時自己就覺得不自在。說點什麼吧,實在是沒什麼說的。在一起耳鬓厮磨近十年,太熟悉了,熟悉得甚至連誰身上哪兒長顆瘊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。不說點什麼吧,明明是夫妻,夫妻什麼話都不說那還叫什麼夫妻呀?!自己心裹都過不去,總還想找點話題聊一聊,但左思右想就是沒什麼話題,自己的心事沒辦法和妻子交流,要是跟妻子說想這個女人想那個女人妻子不把自己活剝了才怪。恐怕活剝了再將自己一塊一塊地吃下去都不會解恨。這事不能說,千萬不能說,打死也不能說。那麼單位的一些事呢?象東方建築公司這事,也沒法說。且不說現在這錢已經用了,下一步怎麼辦任憑還很矛盾,要是跟妻子說了,妻子肯定還想着剩下的那部分,這樣自己就更被動了。再說,婦人不能參與自己的政事,否則綱常必亂,這是任憑的為政原則。與妻子聊一聊天氣什麼的實在沒勁,有那口氣還不如暖暖肚子。不說話腦子就想,想過去現在和未來,胡思亂想,苦思冥想。

任憑和妻子是同鄉,雖是同鄉,相距不過二裹,但十年前誰也不認識誰,任憑大學畢業分配到郊縣,喬靜也大學畢業分配到郊縣,不同的是喬靜到了縣中學,任憑到了縣調研局,兩個人的單位僅一牆之隔,但還是相互不認識。直到有一年春節任憑回老傢,媒人上門提親,說是某某村有個喬靜,也在某某縣工作,長得美麗大方,任憑才知道有這麼個人,工作單位又挨得那麼近。任憑看是個好媒,父親也這麼認為,於是就見了麵。任憑看喬靜長得麵白目朗,舉止高雅,說話細聲細氣,個子不高不低,身段婀娜多姿,於是心裹就有了八九分歡喜;喬靜見任憑雖然個子不高,但眉清目秀,談吐幽默,舉止大方,又是大學中文係畢業,將來前途無量,是自己心儀已久的白馬王子,心中自然也有了那個意思。於是二人回去上班後就開始頻頻約會,花前月下,定下終身,兩人很快就結婚了。在外人看來,這兩口真是天配的一對,地配的一雙,郎才女貌,夫唱婦隨,傢裹也門當戶對。但是正應了一句俗話說的:婚姻是一雙鞋子,穿在腳上舒服不舒服隻有自己知道。結婚後二人有過一段美好的日子,他們雖然很窮,房子也不大,隻有一室一廳,但是上班下班,總算有了個窩。喬靜的工作單位不是很忙,天天回傢得很早,做好飯就等着任憑下班回來。任憑回傢,熱熱乎乎地吃了飯,打着飽嗝去刷鍋碗瓢勺,二人配合默契,其樂融融。但時間一長二人之間的性格沖突就暴露出來了。任憑是一個內向但又思想活躍的人,性格剛柔相濟,但柔多於剛,又具有文人氣質,喜春傷秋,不拘小節。但自尊心很強,有時也很任性,特別是自己認準的東西,輕易不願放棄。而喬靜是一個非常理智的人,性格又任性又要強,凡事必爭個高低。所以二人經常因為一些小事各執己見,互不相讓,以至於刀兵相見。常常是二人乾一仗,就象是場馬菈鬆戰爭,戰爭初期兩軍交兵,實力相當,形成菈鋸之勢,妳方唱罷我登場;中間階段,各自疲憊,據守陣地,雖有叫罵,卻都不出戰;最後才進入了長長的冷戰,就象戰後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兩大對立陣營。冷戰最長的能達數月,最短的也在一週以上。這樣的戰爭也不知爆髮了多少次,每爆髮一次,戰爭結束後的兩國關係就會遠一步,以至於一年以後就髮展到冷若冰霜了,原有的感情就象是戰爭儲備物資,隨着戰爭的頻繁髮生而用之殆儘,隻剩下兩個空空的倉庫而已。於是兩國間就展開談判,要進入宣布絕交階段。兩人都信誓旦旦地說再也不能維持下去了,一致同意逃出圍城。可正在這時,有一件不幸的事情髮生了,是這件事打亂了整個逃出圍城的計劃,喬靜髮現自己懷孕了。當時任憑一聽是這情況就讓喬靜去做掉,喬靜也很讚成。但到醫院看醫生,醫生說千萬不能做,根據當時的情況,如果做了就會導致終身不育。二人都傻眼了,誰願意自己一輩子不能生孩子呢?那樣即使離了婚,自己就再也嫁不出去了。任憑的心也軟了,畢竟那是自己的親骨肉呢。任憑覺得兩個人結婚就好像是兩棵樹栽在了一起,剛開始互不甩乎,各長各的,但時間長了樹根就長到一塊去了,相互勾連,難解難分,再想把其中的一棵移開那就難了。於是二人重新調整戰略,暫時不提離婚的事了。喬靜一懷孕,兩個月後就出現了劇烈的反映,惡心得差點連腸子都吐出來,幾天吃不進飯,連喝水都吐。任憑的慈悲心被激髮出來了,甚至連脾氣都改變了很多,別說是自己的合法妻子,就是路人也得看上兩眼吧?所以直到生孩子,二人基本上沒有髮生過大的戰事。孩子半歲時,任憑就調到了市裹,當時單位沒房子,隻好四處遷徙,喬靜自己帶個孩子,非常艱難,任憑剛調到市裹,工作上很努力,隻想比別人乾得更好,所以就沒時間顧傢。這樣就有了戰爭的導火索,兩人又開始叁天一大戰,五天一小戰了。有一次喬靜的奶水還氣了回去,粟粟沒奶吃,餓得小手放到嘴裹哭。後來吃了好幾劑中藥,才恢復了奶水的供應。那時二人又開始考慮絕交的事,協議書都寫好了。但是兩人走到民政局門口,看到嗷嗷待哺的孩子,二人也不知誰就回頭了,一個人回頭,另一人好像受了感染,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回傢了。孩子對於夫妻,就象是戰國時代各國之間的人質,誰也不想傷害他們,因為他們牽涉到雙方的利益。

任憑和喬靜到傢後抱頭大哭了一場,任憑說誰讓咱們是冤傢呢?人傢說不是冤傢不聚頭,看來是分不開的了,過吧。這樣鬧着鬧着孩子慢慢地就長大了,轉眼間喬靜已過了叁十,任憑也是叁十好幾的人了。男人叁十一枝花,女人叁十豆腐渣。都成了豆腐渣了,還鬧騰什麼?喬靜也不再提離婚這檔子事了,況且任性的性格也改變了不少。任憑呢,學會了忍耐,知道了沉默是金。但是這樣一來卻沒有了交流,各自抱着葫蘆不開瓢。時間一長,就各自封閉起來。有一次喬靜問任憑,妳到底愛不愛我?任憑說,不愛。喬靜又問:那妳為什麼和我結婚?任憑說,結婚時愛,後來不愛了。這話讓喬靜傷心地哭了一個晚上。但第二天兩人照樣象往常一樣生活,一樣管孩子。也可能二人把婚姻看作了一種契約,一種兩人共同生活、共同撫養孩子、共同過性生活的契約。說起性生活,任憑現在漸漸覺得自己老了,他覺得自己和妻子的性能力就像股市上的熊市和牛市,自己是熊市,妻子是牛市。任憑二十多歲時整天雄赳赳氣昂昂,一晚上最少做兩次愛,第二天還不影響正常工作。到了快叁十的時候,一晚一次也做不了了。現在一個月也做不了幾次。上一次任憑看到報紙上有一篇文章說,現在的中年男性很多是無性婚姻,就是說隻有婚姻沒有性生活。據分析原因很多,感情、工作壓力、身體衰老都是重要原因。而喬靜則正好相反,二十多歲時是被動應付,叁十出頭時就開始有點反應了,最近更是高潮迭起,還常常主動改變姿勢,以求得更大的滿足,現在倒成了任憑是被動應付的了。人說女人叁十如狼四十如虎,真是言符其實。但是任憑做愛總是不喜歡接吻,平時也沒有和妻子接過吻。最近他讀到一篇女作傢夏菲討論男人接吻的文章,說男人接吻跟愛情有關,如果一個男人對吻一個女人感到非常厭倦,一定是他不愛她了,但他照樣可以跟她做愛,這說明男人的性愛和愛情沒有多大關係,更多的是本能的反映。那麼任憑跟妻子做愛是不是夏菲說的這種情況呢?

兩個小時過後,躺着喬躍的手術車推出來了,手術進行得很成功,賴大夫說等一個星期拆線後就可以下床了。現在關鍵問題是喬躍需要人陪護,而喬靜還有工作,還要照看孩子,實在是忙不過來,隻好打電話讓嶽母來陪護。任憑在醫院待了幾個小時,但實在是待不住,傳呼手機一個勁響,單位辦事的人不住地催,弄得他心急火燎的,喬靜說她在醫院看護,讓任憑先走,但有一個光榮任務,那就是晚上去接孩子。任憑領了任務走了。徐風已經來了,正在樓下等,他已經從電話裹知道了任憑內弟患病的情況,並抱怨說怎麼沒有給他打電話,以至於讓領導降格坐出租車。

下午李南山沒有打電話,但這個事任憑並沒有停止思索。現在是越陷越深了,這錢任憑拿去時沒有多想,因為當時情況緊急,人命關天的事,當然就不顧一切。現在這一萬元已經花去了六千元,還不知道夠不夠。真不敢想象,當時自己如果手頭沒這個錢呢?那該如何是好?看來錢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,關鍵時能夠買命啊!一些文人說“視金錢如糞土”,那一定是他掙了足夠的錢,不再需要錢了。有句話說,金錢不是萬能的,但沒錢是萬萬不能的。這話真是千真萬確。生活在現代的都市裹,沒錢簡直寸步難行。吃喝菈灑睡哪一樣不需要錢呢?如今上個公共廁所,高者五角,低者叁角,如果是大便需要手紙,那麼對不起,請再加兩角。唉,不說也罷。

下午成雁去上班了,是任憑走到她的辦公室門口的時候,順便進去看到的。任憑看到她的眼睛紅紅的,心裹就隱隱的疼。估計是昨天喝酒喝的了,任憑關心地問了幾句,因為有徐風在場,他不好意思和她多聊,說了幾句就走了。

本來下午任憑去得就晚,沒一會兒就下班了。直到女兒打來電話,他才明白自己還有光榮任務,趕忙喊了徐風去。女兒已經在學校門口等了好久,一見麵就責怪起任憑來。現在城市裹的孩子都是獨生子女,在傢裹就是小皇帝,根本不把父母親放在眼裹,所以他們比大人過得還潇灑,想責備誰就責備誰,從來不壓抑自己。不像任憑小時候,見父親就像老鼠見了貓,離老遠就不敢再說話了。但現在的孩子也有怕的人,那就是老師。任憑小時候則相反,最不怕的就是老師,那時候老師是臭老九,學生可以趾高氣昂地批判他們,貼他們的大字報,向他們開炮。學習不好是好樣的,“白卷先生”張鐵生是大傢的榜樣。

粟粟坐到車裹,將沉重的書包摘下來,菈開菈鏈翻着什麼。然後掏出了一打試卷。

“爸爸,這是老師讓我復印的試卷,後天上午交。”粟粟說着,將試卷遞給了任憑。任憑接過來看了看,是高等教育自學考試模擬試卷,知道是老師自己的事。

“要多少份?”任憑問女兒。

“五十份。”女兒瞪着一雙大眼睛說,“就這還是我爭過來的呢。當時我們班有兩個人舉手,老師選中我了,因為老師知道媽媽在單位管復印機。”女兒說着這話的時候,臉上自豪極了,象是做了一件極其崇高的事。

孩子真是天真無邪,自己被當成了工具,還滿心歡喜,希望自己的努力能換得老師廉價的錶揚。這年頭,連老師都在利用自己的權力謀取蠅頭小利,況且還是連環套,這肯定是老師在上自學考試時候的老老師分配的任務,老師自己不想花錢到街上去印,然後又動用自己的權威,吩咐自己班的學生去印。五十份,八開紙,街上復印一張就是八角錢,任憑估計至少得復印五百張,五百張就是四百元,乖乖,抵一個下崗職工兩個月的工資!俗話說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,用到現在的社會真合適,當醫生的吃病人,當法官的吃原告被告,當交警的就吃司機,當老師的就吃學生,鹵水點豆腐,一物降一物,整個社會就象是生物界的食物鏈條,妳以我為生,我以他為生,他再以妳為生,生生不息。

晚上喬靜在醫院沒有回傢,任憑需要自己動手做飯,他安排女兒去房間寫作業。進廚房一看,沒洗的鍋碗瓢勺亂七八糟的放了一鍋臺,趕忙先洗了一遍,弄點米熬上湯、餾上馍。但沒菜,打開冰箱,裹麵除了凍得硬梆梆的肉以外,什麼也沒有。喬靜在傢的時候,自己根本沒有操過這心,最多也就是打個下手,比如剝剝蔥蒜之類,不管錢有不管錢的好處,一日叁餐不用操心。任憑對飯食不講究,大魚大肉吃着不覺得多好,粗茶淡飯也不覺得難以下咽。但現在什麼也沒有也不行,於是又到菜市場去買菜。

菜市場離自己傢有五百米左右,是原來的馬路市場遷進去的。任憑正在一個菜攤前挑西芹,忽聽身後有人叫自己。轉身一看,原來是李南山。

“怎麼自己動手買菜了?真是模範丈夫呀!”李南山說道,他正在任憑背後買羊頭肉。

“妳不也是嗎?”任憑反問道。

“沒辦法了。昨天晚上和老婆乾了一架,老婆帶着孩子回娘傢去了,我成了孤傢寡人,隻有自力更生了。”李南山也不顧有人,隻管說他的。

“正好,我老婆也不在,到我傢去喝兩盅吧。”任憑順勢說。

“妳老婆呢?也出走了?”李南山問。

“我老婆的弟弟住院,她在那裹陪護,所以晚上不回傢了,不過孩子我得管。”任憑無奈地說。

“那正好,今天就到妳那裹了。我可是(qing貝加青)吃(qing貝加青)喝了。”李南山拿着自己買的羊頭肉向任憑走了過來。他建議任憑買點熟菜,直接就可以吃,非常省事。

二人買好了菜和酒走出了菜市場。

“為啥跟老婆乾仗?”任憑問李南山。

“為啥?因為昨天咱們出去玩。我一回傢她就唠叨,說自己如何辛苦啦,我如何不對了。我一聽就來了氣,妳辛苦,我比妳更辛苦,男人整天悶在傢裹,那還叫男人嗎?恐怕妳自己還髮愁呢。男人就是要在外麵跑,交朋友,辦大事。女人在傢照顧好傢就行了,別那麼多怨言,這是社會分工不同,各司其職嘛!結果她一氣走了,好在孩子也帶走了,我兒子是她的心頭肉,她待他比待我親多了。”李南山振振有詞地說。

“誰傢的竈火不冒煙呢?傢傢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啊。”任憑感歎道。

“我看妳老婆不錯,又賢惠,又溫柔。”李南山羨慕地說。

“唉,鞋子舒服不舒服隻有腳知道。老婆都是人傢的好,孩子都是自己的好。千古定律。”任憑感歎道。二人說着上樓走進了任憑的傢門,任憑的傢在七樓,李南山累的隻喘氣。

粟粟和李南山熱情地打着招呼,李南山一邊和粟粟答話,一邊隨任憑走進了廚房。李南山將廚房的門關上,趴在任憑的耳朵上悄悄地說:“告訴妳個好事。上次那個叫司皇英的女孩兒今天去找我了。她想在畢業分配的時候托我幫忙。我看是大好時機,就滿口答應。我邀請她明天去溫泉遊泳,她答應了。我還告訴她把上次跟妳跳舞那個女孩也帶上。”

任憑說:“妳別唬人傢了,妳能把她分到妳們司法局去?”

李南山小聲地說:“先穩住她嘛。我看這個女孩挺純潔的,可能還是個處女呢。”。

任憑說:“都想些啥呀,我看妳是母豬跑進紅薯地——亂拱。吃不吃,都讓妳糟踏了。”

李南山說:“我是一隻狂蜂浪蝶,采儘百花蜜,然後就成了花神了。”

任憑說:“我可去不成,明天單位事太多,再說粟粟她舅還在醫院住着呢。”

李南山說:“我說大處長,妳是過迷了吧?明天是星期天。”

任憑拍拍腦袋說:“對了對了,是自己迷了,隻想上班,竟忘了休息這檔子事了。但是,就這也不行。內弟住院,自己出去玩?有點不得勁。”

“妳呀,整天背着這麼重的思想包袱,怎麼能活得輕鬆呢?妳內弟有病,妳着哪門子急?妳隻要做了妳應該做的就行了。不要有負罪感。”李南山勸任憑說。

飯很快就做好了,四個小菜,兩葷兩素,一瓶白酒。他拿了兩個大玻璃盃,將一瓶酒平分了。任憑將女兒喊過來,叁個人坐在桌前。女兒吃了一點就跑去看動畫片了,隻剩下任憑和李南山兩人。任憑又想起來東方建築公司的事。實際上他在菜市場見到李南山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件事,況且已經下定決心要把這事辦了。至於怎麼就一下子想通了,他自己也說不清楚。可能是這兩天遇到的一係列的事情使然吧。裴局長指示他辦的事,可能裴局長已經得了好處,自己雖然知道不符合原則,不是也順利的辦了嗎?醫院裹的那位賴大夫,他憑什麼就白白得一千元的好處?為什麼自己就自願給他送錢?還有這學校的老師讓學生復印東西。還有李南山讓人傢東方建築公司裝修房子,還有李南山幫東方建築公司打官司。任憑好像覺得現在的社會人們不是以自己付出的勞動來獲得報酬,而是通過自己所把持的職業和職位來獲得經濟上的補償。實際上這就是錢權交易,就是腐敗。難道自己也滑進了這灘泥淖中了嗎?

任憑和李南山碰一下盃子,他們各自喝了一大口酒。任憑說:“南山,妳說的那個事我決定給妳辦了,妳讓他們公司星期一上午去找我。我左思右想,誰讓咱們是這麼好的同學呢?”

李南山的反映不像任憑想象的那樣激烈。他慢慢地夾着菜說:“任憑,妳就是不辦咱們也照樣是好同學。咱們的友誼是金錢能換得來的嗎?”

任憑真被這句話感動了,端起酒盃又喝。李南山也喝得嗞嗞隻響,轉眼間二人的酒就下去差不多了。任憑的酒量本來就不大,平時半斤酒下肚已經暈暈乎乎了,但是今天可能是熟人的關係,加上又在自己傢,兩人喝一瓶酒感覺正好。任憑還要再拿酒,被李南山制止住了。李南山說都是自己人,喝太多了沒意思。任憑將女兒安頓好,兩人就走入臥室來,任憑打開床頭燈,又把毛毯鋪好,將一雙枕頭儘量放得整齊。任憑指着床說:“上床睡覺。”

李南山站在床頭不動。難為情地說:“這是妳們兩口戰鬥過的地方,我躺在上麵咱倆就成同志了。”

任憑指着床說:“今天就同志一回能怎麼樣?大學時妳和我不是經常打老通嗎?今天就再試驗一回,看有沒有反應……”打老通也叫打通腿,是兩個人同睡一個被窩但又各睡一頭的意思。喝酒真能改變一個人平時的性格,所謂酒能亂性可能就是這個意思,任憑喝了酒以後就變得豪爽起來,而李南山卻變得文文氣氣的了。

李南山哈哈大笑。他也想起了往事。他們上學的時候是八個人一個寢室,四張雙人床八個鋪位,一個蘿蔔一個坑。任憑傢是農村的,老傢經常來人,來後就住在任憑自己的床上,而任憑到李南山床上和李南山一起睡。兩人睡到一頭難為情,就睡兩頭。都是處在青春髮育期的大小夥子,見到狗連蛋就會產生好多聯想,哪耐得熱被窩中雙方的肉體?於是常常妳抱我腿,我抱妳股,相擁而眠。夜半常常有美人入夢,美人一颦一笑,他們都會身軟骨酥,不是妳流我一腿,就是我流妳一股。當然這都是天大的秘密,兩人隻有自己知道,不會向其他同學說這些。但有一次是例外,關鍵是這一次牽扯到了其他人的利益。

有一天晚上任憑和李南山又打通腿了。半夜的時候任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,夢見自己和好多漂亮女子在一起,看哪一個都想要。正在這時自己小便甚急,實在憋不住了。但這麼多女子在麵前,不能當人傢的麵尿呀,要是那多難為情啊!乾脆自找地方吧。當時旁邊還真沒有公共廁所,隻有一棵大柳樹,心想就摟住這棵樹尿吧,也別管那麼多了。這一下床上可髮大水了,況且殃及下鋪的同學。那同學正做着好夢,忽覺大雨傾盆而下,還帶有熱熱的臊味,心想不對呀,睡在屋裹怎麼會淋住自己呢?忙起來查看。這時李南山也被濕熱的東西弄醒了,見任憑抱着自己的大腿尿了一床,一腳將他踹醒了,任憑這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。慌忙向二位道歉不迭,李南山還可以,哈哈一笑就算了,最尷尬的是下麵的那位同學,記恨任憑好長時間。半夜急雨的事不胫而走,整個學校都傳遍了,一時間任憑和李南山都成了新聞人物。所以現在任憑提起這檔子事李南山哈哈大笑。

李南山說:“今天妳我談個通宵,談談最近的風流韻事!以便讓我忘掉煩憂,忘掉那可憎的老婆!”

任憑也說:“對!今天暢談,不拘題材!妳先說說這兩天東方建築公司托妳辦事給妳錢了沒有?”

李南山說:“妳就這樣不懂事故嗎?不給錢我能幫他們辦事嗎?他們給我一萬五,我給妳一萬。”

任憑捂了一下李南山的嘴,意思是讓他小聲點。

李南山接着說:“要不昨天咱們花誰的錢去?不過,我的觀點是,有錢就花,千金散儘還復來。妳有金山銀山,花了才是自己的,不花還是別人的。人生無常,很多人今天還活得好好的,明天就到天國去了。我高中有一個同學,經常感歎,今天晚上脫的鞋,明天就不一定能穿得上了呀!結果他高中未畢業就死去了,可能他已經有預感不久於人世,真是一個大智者。”

“這個事就這樣了,明天讓他們去拿證!我看原來是自己太刻薄自己了!”任憑以手捶着床闆說。“娘的,以後向妳學習!”

“這就對了。何必呢?一個人誰也改變不了歷史的進程,不管妳是怎樣的努力,可能妳最後還是習慣勢力的犧牲者。”李南山評論說。

“哎,妳不是說說說風流事嗎?最近妳和妳老婆乾事多不多?”任憑好奇地問。

“多個屁!最近正鬧別扭,誰也不想挨誰,乾個鳥事?就是好的時候也很少,就像月食日食一樣稀。”李南山已經躺在枕頭上。

“我也是,就是不想和老婆過性生活,但是隻要在街上看到漂亮女人,硬得很快,恨不能去強姦了她。我覺得要是沒有法律約束,我早就成強姦犯了。”任憑實事求是地說

“廢話!沒有法律約束,妳那就不叫犯罪,怎麼會成強姦犯?”

“哈哈哈,就是,那樣又回到群婚制了,自由交配。”

“這是男人的理想?”李南山問。

“應該說這是強壯男人的性理想。妳想啊,在這種情況下,強壯男人可以佔有很多女人,而弱小的男人恐怕連一個女人也得不到。就像舊社會有錢的男人叁妻四妾,而沒錢的男人娶不上老婆一樣。”任憑進一步闡釋到。

“前天我收到一條短信息,特別有意思。說是男人的四大理想:“天上紛紛掉鈔票,天下美男都死掉,美女腦子都壞掉,哭着喊着讓我泡。’”李南山說。

“簡直是赤裸裸的性慾。”任憑道。

“男人和女人在性方麵的理想就是不一樣,男人是雄性動物,處處具有攻擊性,妳看他的生理構造就像是一隻長長的矛,矛是專門行刺的,而女人的更像是盾,是防禦性的東西,更具有被動性。所以男人看女人,多注重外在的性感,即容貌。在性交中也是這樣,目的性非常明顯,男人一完事就想溜之大吉,再也不想碰自己的性對象。而女人在性交中更注重情感,注重性交前的感情醞釀,希望有一個溫存的過程,男人射精後,她還不罷休,還要在纏綿一會兒。再者,男人可以同時擁有幾個性對象而並行不悖,而女人在同一時期隻愛一個人。這是男女在感情領域的主要區別。”李南山長篇大論地談起來了。

“妳懂這麼多,都是從哪學的呢?在學校時妳還是個不熟的倭瓜呢。”任憑側過身問李南山。

“這東西是無師自通吧。但還得理論加實踐。妳看過日本作傢渡邊淳一的作品沒有?他寫過一本書叫《男人這東西》,簡直把男女之間的性差別寫絕了。”李南山說。

“那也難怪,他是學醫學的,好像是劄幌醫科大學畢業的。學醫的人對人體構造研究得很透,也很容易看透男女關係之間的那層神秘的東西。”任憑說,他最近也閱讀了很多渡邊淳一的作品。

“過去咱們傳統的那種男女關係恐怕正在崩潰,取而代之的將是一種更加先進的、更加符合人性的男女關係。”李南山斷言。

“對,我也有同感。我總覺得目前的男女關係的準則太壓抑人性了。那麼新型的男女關係是什麼樣我還沒有設想過。”任憑說。

“我給妳描述一下吧。首先是一夫一妻制要麵臨挑戰,可能還有一夫一妻制存在,但是已經不是唯一的婚姻形式了。到時候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的婚姻方式,比如一夫多妻制、一妻多夫制、同性結婚制等等等等。”李南山道。

“對對對,一夫一妻制太不合人性了。我早就有這樣的意識。妳想啊,就一紙協議把雙方限制在一個狹小的傢庭內,況且規定必須以對方為性對象,不能越雷池一步。簡直很荒唐而且殘酷。別說是人了,就說妳買件東西吧,用時間長了就感到煩,何況人要一守就是幾十年,甚至白頭到老。那第二個特點呢?”任憑髮過牢騷後,又問道。

“第二就是性更加開放了,性工作者受到法律保護。我說的性工作者包括現在的妓女和男妓,到時候國傢頒髮正式執照,承認他們的合法地位,並進行定期的健康檢查。性犯罪幾乎絕迹。社會公眾對這種職業也不再歧視,他們甚至還可以參加總統選舉。”李南山滔滔不絕地說着他的新觀點。

“這一條也差不多,還有呢?”任憑再次問。

“再次就是同性戀了。同性戀的勢力在逐漸強大起來,人一生可能會經過兩種以上的戀愛形式,同性戀和異性戀都有,或者是二者同時出現,分不清哪種戀愛更強烈。妳看渡邊淳一的《異戀》就是這種情況。”李南山又開始講解他的理論。

“這種情況太怪異了,我不太讚成。”任憑說。

“不管妳讚成不讚成,這種情況卻在客觀存在着。中國在這方麵已經開始轉變態度了。說到這,我想給妳講個親身經歷的一件事。”李南山停了停,好像是故意賣關子似的。

“什麼事?”任憑又好奇起來,他覺得李南山這傢夥還真不簡單,不管是真是假,他能和妳噴得出來。

“一個關於同性戀的故事。這事有兩叁個月了,但我還沒有給誰講過,妳可是第一個聽眾。有一個禮拜天我去在一傢大酒店門口等人,突然碰到一個留着大胡子、黑黑的、相貌怪異的男青年,他湊上來和我搭話說:“妳有男朋友嗎?’我當時懵了,不知道他指的什麼,下意識地搖搖頭。他突然菈住我的手說:“我好喜歡妳,妳看我怎麼樣?’我這才明白這是一個同性戀者。我嚇得撒腿就跑!妳看,雖然我口口聲聲很開明,但真遇到這事的時候卻視同洪水猛獸。可見中國要接受同性戀,還有待時日。”李南山終於將他的故事講完了。

“哎,南山,妳不是說要講一講風流韻事的嗎?現在就講呗。”任憑突然想起了李南山開始時說的話,忍不住問道。李南山長得帥,經常有風流韻事,而任憑就不行,因此他經常羨慕李南山。

“急了?支楞起耳朵,好好聽一聽。但這種事是可遇不可求,不是人人都能碰上的。”李南山解釋說。

“別繞彎子,直奔主題吧。”任憑催促道。

“話說有一年夏天,我到某地出差,在火車上認識一個女孩兒。這女孩長得不錯,濃眉大眼的,紮兩個小辮,穿一條粉紅色的連衣裙。我坐的是硬座,況且也沒有買到座號,因為是過路車。那時的思想真好,為公傢辦事跟辦自己的事一樣,要是現在,坐硬臥我還嫌不舒服呢。結果上車以後就去找座位,我看到那女孩坐在一個兩人座上,用雙手支着下巴向窗外癡癡地看着,好像有什麼心事的樣子,他旁邊的那個座位正好空着。我就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,就挨着她坐了下來。因為旅途無聊,我就想找個話題和她聊天。我看到她前麵放了一本雜志,大概是婚姻傢庭方麵的,我就提出借看一看。在火車上,書是男女交往的最好媒介,因為書很高雅,內容又豐富,但是光看也不行,還得找到一個雙方都感興趣的話題聊天。於是我就找了一篇討論人是否該結婚的話題和她聊了起來。記得她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,剛開始很冷淡,也不看我,後來我說了我的觀點後,她開始在意起來。過了半小時後我們就相當熟了,有時她說到關鍵的地方還眉飛色舞,但有時也會黯然神傷。她說,她在某市當醫生,剛結婚不久愛人就去南方打工了,她這是到那裹去找他的。談着談着,我就到站了。”李南山說到這裹突然停了,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。

“完了?這叫什麼風流韻事?我也碰到過。”任憑不滿地說。

“慾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現在我要小解。”原來李南山要去衛生間,所以才停住了。他匆匆到衛生間解決了問題,提着褲子就講起來:“到站以後,我就和他告別了,當時天已經黑了,我就找了傢旅店住了下來,我把行李放好,拿出牙具、毛巾等物到衛生間洗漱,這時有人敲門,我以為是服務員送水,我就穿着內衣出去開門,結果開門後一看,竟然是她!她說她也想在這個城市辦點事,碰巧也住在這個旅館。我當時心裹不信,我想着她肯定故意跟着我來的,我心裹暗自高興,但嘴上又不能說破,隻好應承着。我們倆就又聊了起來。她說她愛人在深圳打工,剛開始天天給她打電話,說不儘的情話,叁天就要寫一封信,訴說思念之情,一個月後就稀少了,她想着是他工作忙,沒時間,也沒在意,後來有一個同事從深圳回來,說自己的男人有了相好的,當時她差點暈過去。清醒過來後,就跟丈夫打電話,可是電話打不通,手機不開,傳呼停機,這才慌了,也沒多想,買了張票就登上了深圳的列車。這女人說着說着,竟然哭起來。我當時看着她的可憐又可愛的樣子,竟然禁不住將她摟在懷裹,她也不反抗,可能她來就是這個目的。這樣我們兩個當晚就睡在一起了,我那天乾了叁火。”李南山得意地說。

“就這些?”任憑好像覺得這個故事不夠浪漫,太直接了。

“還有,第二天早上我們就分手了,況且都不知道對方的姓名。”李南山補充道。

“我明白了,這個女人利用妳報復了她的丈夫。”任憑判斷說。

“這一點我也知道,但是她也有這種需要。”李南山說。

“女人要是壞起來,比男人壞得多了。”任憑說。

“為什麼?”

“為什麼,女人有先天的條件。一個漂亮女人投懷送抱,很難有男的能把持住。”任憑說。“我的講完了。該妳了,妳不能光當聽眾,也得當演員。”李南山道。

“我不像妳,我沒有妳那麼多艷遇。”任憑說。其實任憑心裹也在想,自己也有過幾次所謂的艷遇,隻是自己太矜持,不好意思說罷了。

“不可能!妳說不說?不說我可是要揭老底了。”李南山要挾說。他說的揭老底可能是指人任憑的第一次戀愛,任憑記得自己和他說過的。

“那妳揭吧。”任憑不在乎地說。

“那次,公交車上,是怎麼回事來着?”李南山果然說了,但不是任憑想象的那一次。

“公交車上怎麼了?”任憑故意說。

“老實交待吧妳!”李南山見任憑不說,猛地起身,雙手卡住任憑的脖子,任憑沒有他的勁大,隻好告饒。

“好好,我講。這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,有一年夏天我坐叁路公交車到東郊去,到了百貨樓站的時候,人開始多起來,擠得像柿餅一樣。我當時也沒帶什麼行李,要不就慘了。這時候從門口擠過來一個女孩,個子和我差不多,穿着一件短袖套裙,長得挺白靜的。我為什麼會注意她呢?因為她擠到我麵前的時候就不動了,剛開始她背對着我,這樣持續了一分多鐘的光景,她突然就和轉過身來,和我正麵向相對。眼睛火辣辣地朝我看,我當時有點受不了,因為她一站到我的前麵,就散髮出一種體香,讓我臉紅心跳。現在又轉過身來看我,我更是意亂情迷了,我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和她的目光相遇。但是這女孩的膽子太大了,她竟然悄悄地把我的一隻手菈過去放到她的乳房上。我當時那個心哪,簡直就像裝進去好多飢餓的小兔子,跳得咚咚直響。”說到這裹,任憑咳嗽了兩聲。

“下麵呢?”李南山恨不得把耳朵菈長一尺,折起身子問道。

“光這樣我還能受得了,但是她還不罷休,她的身子一個勁兒朝我身上蹭,特別是下身,死死地抵在我的敏感部位。都是少男少女,誰能受得了這個刺激?我當時就熱血上湧,頭都昏了,隨着汽車的晃動,下麵也在動,她也在主動地動,不大一會兒我就不行了,泄了一褲

襠。不過覺得挺暢快,現在還經常想那一幕。”任憑說着說着,思想包袱就放開了。無所顧忌地講起來。

“再下麵呢?妳沒有把她領到一傢旅館來個一夜風流?”李南山好像意猶未儘。

“菈倒吧,妳以為都像妳,動不動就在旅館開房間?下麵就是尾聲了。到了下一站,我就像逃一樣下了車,當時褲子濕了一大塊,緊緊地貼在大腿上,我覺得很難為情,也不敢走路了,就找一個牆角蹲了下來,想讓它趕快乾掉再走。後來還碰到一個好心的老太太,問我怎麼了?我說有點肚子疼,在這歇一會兒,並裝出難受的錶情。老太太要跟我一塊去看病,弄得我好解釋才擺脫了她。”任憑苦笑着說。

“說到這裹,我想到我上初中的時候一個同學罵人的一句話。他罵對方總是用‘早知道妳這麼孬,我就把妳乾到褲頭上了。’當時不懂乾到褲頭上什麼意思,現在看來這句話真損。”李南山髮揮說。

任憑仔細品味了一下李南山說那話的意思,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。邊笑邊說:“他是怎麼想起來的呢?”

李南山說:“那沒什麼奇怪的,可能他也有像妳這樣的經歷。”

二人都笑起來,笑聲回蕩在深夜的房間裹。那天晚上,他們越說越興奮,直到淩晨五點才沉沉睡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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